“她不要报酬,给个住的地儿就行。但她得住在这儿,和你一起,就住在这个家。她给你干活儿的惟一报酬是你得把房留给她。”
“我就知道!她将为我干活儿,以便能尽快把我打发到另一个世界去。倒好像我不知道似的!谢天谢地,幸好我现在还不糊涂。”
“那好,既然你担心这个女伴不可靠,你可以把房子卖了,用卖房的钱,找一个好的养老院住着,到了那儿,你将有一流的服务,还不会感到孤独苦闷。说不定你还能在那儿找到个可以再嫁的主儿呢。这种事也是常有的。此外,你在养老院里,也不会担心什么人会希望你死了。”
“我才不去呢,”母亲决绝地说,“养老院肮脏透顶。我才不愿天天亲手打扫臭气熏天的住处呢。”
事情很清楚,我是无法说服她了。实话说,我也并不是非得说服她不可,我只需办妥她无自理能力、需要我监护的证明文件就够了,所以,即使她不同意,我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决定所有事项。我把房子卖了,好在那房已买成私房了,再到养老院一付款就全齐了。可我极不情愿这样做。这太没人味儿了……我只是想让母亲能认识形势,想让她能同意我,想要她从今往后不至于走哪儿都说什么自己的亲儿子把她给卖了,把她从家里赶了出来,送进了养老院。
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可是真没想到,我居然能活着看到这么可怕的一天?我的亲儿子居然想把我赶出家门,扔到大街上去!而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他制服不了自己那位牵着他脑袋的蠢婆娘,”她用食指指着我道,“假如你父亲知道他的儿子居然会是这么个白痴,保不定会怎么生气呢。你小时候,他为了你的教育,花了多少心思,他多么为你而骄傲来着。他没看见你这副蠢样那真是他的幸运!你的所有心思全花在那个大手大脚的女人身上了,你一门心思全在想要赢得那女人的欢心,好一个月能让你上一次身。我为我有这么个儿子感到害羞。滚吧!”
我默默走到前厅,穿好了外衣。母亲留在屋里没动,连送我一送也不想。我打开房门,走到楼梯口时,听见她用刺耳的尖叫声在我身后喊道:
“你死了!对我来说你已经死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你是个死人!”
我没等电梯,一口气冲下了楼。当然,对她的叫喊是认不得真的。她是个疯子,是个有病的老女人,而且,她当然不会真的想要我死,要知道我可是她惟一的儿子呀。她这么做不过是因为没用脑子,因此我没权力生她的气。可我凭第十种感觉感觉到,她最后那句话不是由于生气和愤怒才说的。而这,也就是我们在疯子身上常能见到的那种洞察力。她说得对,我确实是已经死了。当然最近几天我又活过来了,可要知道我当死人已经有些日子了,所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不可能不留下痕迹。或许总的说来远不是那么回事儿?或许我那个疯妈嗅出有个杀手在紧盯着我?莫非维卡并未取消约定?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呢?明天我们就能领到离婚证了,而她,也将自由富有了。
呸,你呀你,天呐,真是胡说八道!乌兰诺夫,这是你干的吗?你清醒清醒吧,你冷静一点吧。你是怎么的,想要根据你疯妈的几句话来分析你妻子的行为吗?你也真是的,居然找到宇宙智慧的来源了。你倒是去警察局,去找政府防污染委员会说说看,那帮人,为了签订有害生态的清洁剂供货合同是大把大把地受贿呀。那该怎么办呢?母亲不是天天都在给你唠叨这一套么,那在这个问题上为什么就不信她呢?
我心里松快点了。真的,我说什么来着?哪来的洞察力?母亲今天话里触及到维卡不忠这个题目,只不过是碰巧罢了,事实上,要知道只要你能回想一下的话,她不总是在这么说吗。我和维卡结婚这么些年以来,哪年不是听着她絮絮叨叨过来的呢,只不过随着她心理健康状况的不同,她的暗示或粗鲁、或巧妙地有些不同罢了。假使母亲精神沮丧,她的话就和往常一样,不过就是带有侮辱性罢了;而如果病情加剧——这种情形一般持续几天到两三个星期,那么,她针对维卡的话,便会毫无遮拦,并且充满非正常字眼儿。而维卡却勇敢地承受了这一切,甚至还安慰我、劝阻我,要我不要生母亲的气,因为她是个病人,并不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可怜的女人啊……就让她得其所愿好了。归根结底,这是她该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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