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他以巧计胜过了她,他那天衣无缝的犯罪得逞了。他说,他打算去死。既然一切顺利,又为什么要死?要知道,他并没有坐牢的危险。到底为什么呢?因为他的存在已没有意义了?因为他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解决了自己的难题,证明了他想证明的事?他再也不需要什么了,再也不对什么感兴趣了。他母亲是怎么说的?“幸好他没到民警局工作。他干不了。”什么事干不了?整天生活在谎言、肮脏勾当和妥协之中?他从小就习惯于把整个世界分为白和黑,善和恶,而不能生活在现实之中。这种生活是他无法忍受的。因此他想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如果揭穿他的失败又会怎么样呢?只有两种可能:或者由于失望,他还是要离开这个世界;或者再作一次尝试。成功的可能性一半对一半,这么说,应该试一试。不管怎样,就第一种可能他已作出决定,现已无路可退。第二种可能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希望保住他的性命,再说,还有拉里莎呢……
听筒里传来沉重的喘息声。
“怎么样?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没想到花。”
“什么花?你胡扯些什么?你故意岔开话题。”
“长在婚姻登记处对面一座房子阳台上的花。”
“你在说什么?什么花?”
“那花跟斯韦特兰娜-彼得罗夫娜一起摄入了镜头。这是一种特殊的花,太阳落山后或者阴天才开的花。我结婚那天,天气温暖而晴朗,可是跟阿列科一起拍入照片的那盆花的蓓蕾却开放着。那张相片你是傍晚拍的吗?要不,拍照那天天气不好?”
从开始谈话起已经过了一个钟头。戈尔杰耶夫从值勤部领来一位女服务员,他自己便走出办公室去了。姑娘二话没说,动作麻利地解开娜斯佳身上的短衫,用湿毛巾给她擦了擦身子。娜斯佳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表示感谢,示意她出去。“小圆面包”又回来了,动作轻得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在她面前放了一大杯浓咖啡,又往桌上放了一张字条。
“他家电话在哪儿?”
“长沙发上方的墙上。”
“是有绳电话吗?”
“不,挂在墙上。”
他踮着脚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又呆然不动地站在桌旁,两眼凝视着娜斯佳。现在她几乎不说什么,只是听着,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偶尔提几个问题。
他反正是要离开的,他是个男子汉,不会改变自己的决定。因此,他把什么都对她说了。他现在才明白,他多么想把这些讲出来。这个秘密藏在心里,使他沉重得透不过气来,像中了毒似的血直往上涌。
他说,一次他在婚姻登记处遇见一位全身穿着黑色衣服,面部表情躲躲闪闪,两眼无神的奇怪女人。第一次看见她时,他没在意。过了一星期他又遇见她,是在另一个婚姻登记处。这一次他和她结识了。他骗取了她的信任,了解了她的过去。她每星期都到婚姻登记处来看看新娘们,排遣自己的痛苦和仇恨,从而得到极大的快乐。她所能做的仅此而已。
他跟阿列科的关系密切起来,便开始设计自己的计划,努力使计划中的一切细枝末节都是从她的过去中产生出来的。两个新娘、女更衣室,等等……他用计谋,用欺骗让她写了30封完全一样的恐吓信,放在他那儿,不时地送几封投进新娘家信箱里,第二天便赶到新娘举行婚礼的登记处,寻找机会下手。但他很不走运,光是找机会就找了整整六个月。终于,他交了好运。为奖励他的耐心和细心,命运赐给他机会在一天里干两次谋杀。当然他只对一次作了谋划。难道能指望两次都得手吗?但他却两次都很走运。
他像驯兽似地使斯韦特兰娜对自己渐渐亲近:温情脉脉地看着她,温存地抚摩她的手,对她说些女人喜欢听的亲热话。他很知道该怎么做。这也是他计划中的一个部分。时机成熟了,他便让她明白,他要到她家来不只是作客。他爱她,他使她忘记了自己的年龄。
她相信了他的话。这一点他一跨进她家门就立刻明白了。她梳洗得很漂亮,刚涂过指甲油,穿一件新连衣裙。虽然是件黑色的(因为她不喜欢穿别的颜色),却显得很雅致。坐到她的身旁并不困难,还得让她闭上眼睛,微微张开双唇。当她舌头感觉到的不是年轻情人的嘴唇,而手枪枪筒的金属怪味时,她甚至没来得及惊讶,他便马上扣动了扳机。他把信封放进信笺夹,把消音器用一块布包起来塞进一摞内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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