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不可避免的一幕发生了。她忘记了大火,忘记了焦虑,忘记了韦森夫人对她的羞辱,忘记了一切,只觉得好玩,只觉得将这个怯生生而不知所措的男孩逗弄于掌股之上,充满了孩子般的欢趣。她以前也曾逗弄过许多其他的人,有老有少,游戏过后假如再见到他们,她对他们理都不理。但她对这种游戏却十分醉心,而且比其他女人更清楚该怎样做才更好一些——更不露神色,更油滑老道,用不着去他媚眼,故意扬头,作怪相。因而她过去有时颤抖着问自己:“上帝赐给我这种才能是干什么用的呢?”对,这种游戏起初总是使她高兴,渐渐地将那一双双对她冷漠视之的眼睛吸引过来,让对方的脸涨得通红。她引导和转换话题的方式似乎是在将对方像狗一样套上套索牵着走。先顺情引导,继而大加讽刺,喜怒无常……再将对方丢在一边,让他意乱情迷,憧憬企盼,紧紧摄住他的心……“这是我唯一的成就。”她在年轻的韦森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站起身,一连喃喃自语,而在她的双唇上,她感觉到了灰味。
“但无论如何,”她想,“他会为我守口如瓶。”
她自己用钥匙打开门,进了屋,瞥了一眼大厅桌子上放着的便条和信件(她有个老习惯,眼睛从不放过任何东西),在黑暗中悄悄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壁炉里的火依然闪烁不定,火光照亮了那两只插着红玫瑰的花瓶。屋子里弥漫着花的芬芳。
黑兹尔迪安夫人稍一蹙眉,又耸了耸肩膀。对那两朵花置之不理,可真是个错误。她一定得记着感谢苏珊,是她保护了它们。她开始脱衣服,越急还越是笨手笨脚,好像她那灵巧的手指不听从指挥。她先从胸前取下那两朵枯萎的红玫瑰,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插在梳妆台上的花瓶里。然后换上晨衣,蹑手蹑脚地走到丈夫的门前。门关着,她趴在钥匙孔处侧耳倾听。一会儿便听到了他重重的呼吸声。以前他一感冒,总是这样呼吸,然而却又那么均匀平静……她轻轻地舒了口气,又跟着脚尖回房去了。床罩已经被揭去,床上摆着新换的枕头,铺着光亮的缎纹细呢床单,引得人不免想上床享受一番。可是她却蜷缩在壁炉边,双手抱膝,两眼凝视着炭火。
“真实的生活就是这个样子。”她重复说。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遭人故意“伤害”,这种伤害在过去的纽约可是个致命伤。因为萨比娜-韦森曾经故意尝试过——毫无疑问,她是有意靠近了她的攻击目标——她一定是怀着置之于死地的心意那么做的。要冒这个险,她一定掌握了确凿的事实,可靠的见证,并且受到族人的一致鼎力支持。
利齐-黑兹尔迪安也有自己的家族——但势力弱小,而且她仅仅以一个不受重视的堂姊妹的身份,与其保持着一丝若即若离的关系。黑兹尔迪安家族,要比她的家族强大(虽比不上庞大的韦森家族和帕雷特家族),有整个纽约和阿尔帕尼作后盾。黑兹尔迪安一家人是靠不住的,有时还甚至悄悄起点坏作用。查理的妻子容颜姣好,招人喜欢,现在要为此付出代价。要不是由于可怜的查理的缘故,他们或许还会暗暗高兴呢!更为重要的是,尽管她出身低微,但可怜的查理还是把她当成他们中的一员来对待,这更使他们受不了。
虽然她的出身也还可以,人人都对温特家了如指掌——她曾叫利齐-温特,然而温特家的人都是些无所作为的小人物。她的父亲,可敬的阿卡丹-温特,曾在纽约一个有名的教堂任院长,因多愁善感而出了名,作为牧师和妇女良心的指路人,他接连取得了伟大的成功,但突然因为健康问题不得不辞职去了百慕大——或许是去了法国?谣传说去了某个阴湿的水乡泽国。但不论怎样,利齐一直跟随着他(还有她那卧床不起的母亲)。母亲死后,她从布鲁塞尔的女校中退了学——他们似乎在顷刻间到过这么多国家!后又被阿卡丹家的一个教区居民带回了纽约。尽管有主教在,但这个教区居民还是一直“信仰”阿卡丹,并且也可怜他这个孤单的女儿。
这位教区居民,芒特夫人,也是黑兹尔迪安家族中的一员。她一人寡居但生活富有。她总是不知道该怎样做才会显得慷慨大了一些。当她把利齐带回家,她为有如此的勇气做这件事而大大地庆贺了一番。然而下一步该做些什么,她并不清楚。她认为家里有这样一个聪明伶俐、相貌美丽的姑娘该是令人愉快惬意的事,可是女管家并不这么认为。备用房间的床单有二十年没有拿出来用过了——并且温特小姐总是把百叶窗高高悬起,屋里的地毯,帘子置于阳光的照射下随之受损。年轻的男士纷纷登门拜访——并且成群结队地来。芒特夫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位牧师的女儿,这位“蒙尘”的牧师的女儿竟能吸引如此众多的宾客。她想象着自己带着利齐-温特参加教堂集会,想象着让这位年轻的姑娘拿起毛衣针——她的眼神比这位女恩人的好多了,然而利齐不会织,一样手艺也不会——很显然还对教堂集会厌恶透顶。她到那里去毫无用处,因为没有钱给教会捐助。芒特夫人渐渐地发现自己做了件错事。这个发现促使她愈来愈反感她的被保护人,并打心底里认为是她将自己引入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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