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回答令他困惑不解。“怎么——你是说你遇到了意外?”
她耸了耸肩膀,外加一个很像娜斯塔西娅的小动作,用比较轻松的语气说:“我们往前走走好吗?听过讲道之后我觉得特别冷。现在有你在这儿保护我,还怕什么呢?”
热血涌上了他的额头,他抓住她斗篷的一条褶说:“埃伦——是什么事?你一定得告诉我。”
“啊,现在——咱们先来一次赛跑,我的脚冻得快要不能走了,”她喊着说,一面抓起斗篷,在雪地上跑开了。那条狗在她身旁跳跃着,发出挑战的吠声。一时间,阿切尔站在那儿注目观看,雪野上那颗闪动的红色流星令他赏心说目。接着他拔腿追赶,在通向停车场的栅门处赶上了她,两人一边喘息一边笑。
她抬眼望着他,嫣然一笑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这说明你希望我来,”他回答道,对他们的嘻闹显得兴奋异常。银白色的树木在空中闪着神秘的光亮。他们踏雪向前行进,大地仿佛在他们脚下欢唱。
“你是从哪儿来的?”奥兰斯卡夫人问道。
他告诉了她,并补充说:“因为我收到了你的信。”
停了一会儿,她说:“原来是梅要求你照顾我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几分扫兴。
“我用不着谁来要求。”
“你是说——我明摆着是孤立无助?你们一定都把我想得太可怜了!不过这儿的女人好像并不——好像决不会有这种需要,一点儿也不需要。”
他放低了声音问:“什么样的需要?”
“唉,你别问我!我和你们没有共同语言,”她任性地顶撞他道。
这回答给了他当头一棒,他默然地站在小路上,低头望着她。
“如果我和你没有共同语言,我来这儿是干什么呢?”
“唉,我的朋友——!”她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臂上。他恳切地请求道:“埃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她又耸了耸肩膀。“难道真的会有什么事发生吗?”
他沉默了。他们一声不吭地向前走了几英尺。她终于说道:“我会告诉你的——可在哪儿,在哪儿告诉你呢?在大温床一样的家里,独自呆一分钟也办不到,所有的门都开着,老是有仆人送茶,送取暖的木柴,送报纸!美国的家庭中难道没有个人的独处之地吗?你们那么怕见人,又那么无遮无掩。我老觉得仿佛又进了修道院——或者上了舞台,面对着一群彬彬有礼却决不会鼓掌的可怕观众。”
“哦,你不喜欢我们!”阿切尔大声说。
他们正走过老庄园主的那栋住宅,它那低矮的墙壁与方形的小窗密集分布在中央烟筒周围。百叶窗全开着,透过一个新刷过的窗口,阿切尔瞥见了炉火的亮光。
“啊——这房子开着呢!”他说。
她站着不动。“不;只是今天才打开。我想要看看它,范德卢顿先生就让人把炉火生着,把窗子打开了,以便我们上午从教堂回来的路上可以在里面歇歇脚。”她跑上门阶,试着推了推门。“门还没有锁——大幸运了!进来吧,我们可以安静地谈一谈了。范德卢顿太太乘车去莱因贝克看她老姑去了,我们在这房子里再呆一小时也不会有人惦念的。”
他跟随她走进狭窄的过道。他刚才听了她那几句话,情绪有些低落,这时却又无端地高涨起来。这所温馨的小房子就在眼前,里面的镶板与铜器在炉火映照下烟烟生辉,就像是魔术师变出来迎接他们的。在厨房的壁炉里,炉底的余烬还在发着微光,上方一个旧式吊钩上挂着一把铁壶。两把灯心草根做的扶手椅面对面摆在铺了瓷砖的壁炉地面两侧,靠墙的架子里是一排排德尔夫特生产的陶瓷盘子。阿切尔弯下身,往余烬上扔了一块木柴。
奥兰斯卡夫人放下斗篷,坐在一把扶手椅里,阿切尔倚在壁炉上,眼睛看着她。
“你现在笑了,可给我写信的时候却很不愉快,”他说。
“是啊,”她停顿一会儿又说:“可你在这儿我就不会觉得不愉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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