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当的引导之下,斯温讲述了他于上周二同萨姆-凯霍尔进行的两个小时谈话的情况。他谈了萨姆的精神状况,听他的口气萨姆俨然已经成了一具僵尸,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当然是指法律意义上的理智丧失而非医学上的。他甚至不能回答一些最起码的问题,诸如早餐吃了些什么?隔壁囚室的犯人是谁?你的妻子何时亡故?第一次审判时谁是你的律师?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问题。
为了不授人以把柄,斯温反复强调说自己在短短两小时里难以对凯霍尔先生进行彻底诊断,他需要更多的时间。
他认为萨姆对自己就要被处死的现实懵然不知,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何要被处死,当然就更不明白是因为犯了罪才会受此惩罚。亚当咬紧牙关极力支撑着自己,斯温则侃侃而谈,由不得人不信。他说凯霍尔先生表现得非常平静,没有丝毫的紧张感,因为他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只是懵里懵懂地在他那间六英尺乘九英尺的牢房里消磨日子,真是太可悲了。这是他所经历过的最凄惨的一个案子。
如果是在别的什么情况下,亚当是断然不敢让这样一个信口雌黄的证人出庭作证的。但此时他却很为这个古怪的小个子男人而骄傲,眼下毕竟是人命关天的时候。
斯莱特里并不急于打断斯温医生的作证。这个案子马上还会在第五巡回法院进行复审,还有可能提交美国最高法院,他可不想让上面的人对他产生什么想法。古德曼已经估计到了这一点,所以他让斯温把发言准备得尽可能随意些。既然法庭方面比较宽松,斯温于是又对可能造成萨姆精神失常的原因作了一通分析。他讲了种种令人发指的情况:犯人们一天中有二十三个小时生活在囚室之中;几步之遥的毒气室(220)时时压在他们的心头;他们与伙伴、佳肴、性欲、活动、锻炼和清新的空气完全隔绝等等。他说自己接触过全国各地的许多死囚犯,对他们的问题非常了解,由于萨姆年龄上的原因,他的情况就显得更加突出。目前死囚犯的平均年龄是三十一岁,在死牢里等待的时间为四年,而萨姆进帕契曼时就已经六十岁了,无论从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不是很合适,所以他的衰竭就是在所难免的了。
亚当向斯温直接提问四十五分钟,提完所有问题后他便坐了下来。史蒂夫-罗克斯伯勒马上气势汹汹走到法庭中央的讲台旁,他的两眼直视着斯温。
斯温心里对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情况一清二楚,所以他一点也不在乎。罗克斯伯勒一上来就问由谁支付他的服务费,并问他的佣金是多少。斯温回答说库贝法律事务所每小时付给他两百美元。的确很可观。斯莱特里知道所有专家作证都是有偿的,不然他们才不会出庭呢。罗克斯伯勒本意是想对斯温的专业资格来一番贬损,但他的做法不对头。那人受过良好的教育和训练,是个经验丰富的心理学家,不然他怎么会在多年前就认定当一名作证专家能赚大钱。斯温的资格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罗克斯伯勒也不打算在医生面前就医学方面的问题班门弄斧。
罗克斯伯勒接下来提的问题却更让人摸不着头脑,他在询问斯温都在哪些案子中作过证时提到了俄亥俄州曾经有个儿童在一次汽车事故中被烧伤,斯温当时作证说那孩子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可那种说法并非完全缺乏事实根据。
“你的这个问题想要说明什么?”斯莱特里高声打断他。
罗克斯伯勒扫了一眼提要说:“法官大人,我们要证明他是个不合格的证人。”
“我知道,但你的问题毫无意义,罗克斯伯勒先生。本法庭知道该证人在全国各地的许多审判中都作过证,那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将证明他是个只要有钱就可以信口开河的人。”
“律师们每天都在那样做,罗克斯伯勒先生。”
听众席上传出了轻微的笑声,但很有节制。
“本问题无需再涉及,”斯莱特里严厉地说,“下面请继续。”
罗克斯伯勒本来应该借机回到座位坐下才是,但他太不甘心了,于是又冒险进入了另一个雷区,开始就斯温对萨姆所进行的检查进行提问。结果还是无功而返,斯温很流畅地回答了他的问题,顺便还对自己在前面提到的检查情况作了补充并不断重复对萨姆-凯霍尔悲惨境况的描述。罗克斯伯勒又一次吃了败仗,一无所获,到底还是坐回到了座位上。斯温也离开了证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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