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卡斯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车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我很遗憾,”他不止一次地说道。
“这是你的车吗?”他们出了大门停下后卢卡斯问道。沙土地停车场上停满了车子,亚当一言不发地把自己的车门猛然拉开,道谢的话还是留着以后再说吧。
他在一垄垄棉田之间的砾石路上行驶着,直到驶上主干道。他的车速一直很快,只是在绕过两个路障时才稍稍放慢些速度,最后他来到了正门停下来,等着警卫检查他的后备箱。他的左面是一群记者,他们正翘首企盼着来自监舍的消息,小型摄像机早已严阵以待。
他的后备箱里没有人,看到警卫挥手后他把车子又绕过了一个路障,差一点撞上一个没有来得及躲避的警卫。他在高速公路上停住车,看了一会儿位于他右侧的烛光守夜活动。那些蜡烛足有几百支,圣歌的诵唱声从下面传了过来。
他把车于高速驶开,掠过一些正在闲荡的州警,他们正在享受值勤后的休闲时光。他驶过停在高速公路两旁足有两英里长的汽车长蛇阵,很快便把帕契曼抛到了后面。他猛踩油门,车速很快达到了九十英里。
他只是下意识地向北面开,但他并非想去孟菲斯。塔特怀、兰伯特、马克斯、斯莱奇和克伦肖等城镇在他的车边一一掠过。他摇下车窗,热气流在车里的座位四周打着旋。前面的挡风玻璃上不时有个头很大的昆虫噼噼啪啪撞上来,三角洲正在闹蝗灾,他听人们说起过。
他只管开着,并没有什么一定的去处,这次旅行原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还从未想过萨姆死后他会马上去什么地方,因为他从来就不相信那种事会发生。他倒是想过在此时已经到了杰克逊市,正在和加纳-古德曼和赫兹-克里一起饮酒欢庆,正在为他们的力挽狂澜喝得酩酊大醉。他想过这个时候他可能仍然守候在电话机旁,正在为获得最后时刻的缓刑并使之确定下来而拼死拼活。他还想过种种其他可能。
他不敢回莉的公寓去,也许她正好在家里。他们的下一次见面将会是非常令人难堪的,他希望能够尽可能晚些见到她。他决定去找一家像样的汽车旅馆过夜,他要尽力让自己睡上一觉,盘算一下等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应该做些什么。他经过了十几个村落和城镇,却一间房也租不到。他把车速减慢了许多,经过一条又一条高速公路,他迷失了方向,可他并不在乎。当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去哪儿时还有什么方向可迷失的呢?他靠着路标识别着所到的城镇,不断地绕来绕去。在离孟菲斯不远的赫南多镇外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小店引起了他的注意,小店的门前一辆车子也没有。柜台后面有一位头发乌黑发亮的中年妇女,她正在打电话,一边抽着烟,嚼着口香糖。亚当走到啤酒冷藏柜前一把拽出一箱六瓶装的啤酒。
“对不起,亲爱的,十二点后不出售啤酒。”
“什么?”亚当大声问道,一边把手伸到口袋里。
她对他的粗暴态度不很高兴。于是她把电话小心地放到身旁的现金出纳机上。“我们这里在午夜以后不允许出售啤酒,法律有规定。”
“法律规定?”
“不错,法律规定。”
“是密西西比州的法律吗?”
“是的,”她很干脆地回答。
“你知道我现在对这个州的法律有什么看法吗?”
“不知道,亲爱的,我也根本不想知道。”
亚当把一张十元的钞票扔到柜台上后拿起啤酒便向自己的车子走去。她目送着他离开后便把钱揣进了口袋里,然后便接着去打她的电话。干嘛要为了一箱六瓶装的啤酒麻烦警察呢?
他又把车子发动起来,这次是向南上了一条双车道的公路,他一边按限定的车速开着车子,一边大口灌着第一瓶啤酒。他要去找一个干净的房间,要能提供免费的大陆风味早餐,有游泳池和有线电视,外加收费电视节目,而且儿童住宿免费。
死去需要十五分钟,毒气间通风需要十五分钟,用氨水清洁需要十分钟,然后还要将那根据医生检查和心电图仪检验确已死亡的僵硬尸体进行冲洗。纽金特会这里那里地指指点点——戴上防毒面具,戴上手套,让那些该死的记者们回到车子里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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