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气室(97)

2025-10-09 评论

    他们经过一个钓鳟鱼的小码头,看到一群显然是城里来的人正在边数点着鱼边喝着啤酒。后来他们又经过一队橡皮筏,上面都是样子肮脏的十来岁孩子,他们正在边吸着什么东西边晒太阳,还冲其他那些勤劳钓鱼的人挥着手。
    船终于放慢了速度,莱特纳小心地把舵转弯,似乎他能看见下面的鱼,必须把船停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他关掉引擎。“你想钓鱼还是喝啤酒?”他问,眼睛盯着水面。
    “喝啤酒。”
    “我能猜得到。”他一拿起鱼竿在一处朝着河岸方向的地方下竿,啤酒瓶对他就变得次要了。亚当观看了片刻,发现不会立刻有结果,便躺下来,把脚吊在水面上。这只船坐着不舒服。
    “你多久钓一次鱼?”他问。
    “每天都钓。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你知道,是为顾客服务的一部分。我必须清楚哪里的鱼好上钩。”
    “这份工作不好干。”
    “那总得有人来干。”
    “什么原因使你来到卡利科岩的?”
    “七五年我犯了一场心脏病,因而就从局里退休了。拿到了很优厚的退休金及一切待遇,但是,见鬼,整天无所事事呆着让人烦躁。我老婆和我发现了这个地方,同时发现这家小游艇船坞待转手。一个错误导致另一个错误,所以我就呆在这儿了。递给我一瓶啤酒。”
    亚当去拿啤酒时他又下了一竿。亚当很快数清冰柜里还剩十四瓶。船在河面上漂浮着,莱特纳抓住一只桨。他一手钓鱼一手划船,还得让膝间夹着的一瓶才打开的啤酒保持一定的平衡。这就是钓鱼向导的生活。
    他们在树荫下缓缓漂流,太阳开恩有一阵子没露面。莱特纳使钓鱼看上去显得挺容易。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抖甩出鱼竿,一下就把鱼饵投到了他想投的地方。但是这儿的鱼不愿上钩。他便转而朝河中心下竿。
    “萨姆不是坏人,”他又说了一遍。
    “你认为他应当被处死吗?”
    “这事不由我定呀,小子。州民们希望有死刑,所以这一条才载入书中。人们都说萨姆有罪,然后又说他应当被处决,所以我算老几?”
    “可你有你的看法。”
    “这有什么用?我的看法一钱不值。”
    “你为什么说萨姆不是坏人?”
    “这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我们还剩十四瓶啤酒。”
    莱特纳笑起来,脸上重又现出那种开朗宽展的笑容。他就着瓶子大口喝着啤酒,眼睛离开鱼线,顺着河面望过去。“你要明白,萨姆在我们看来本不值得担心。他并没有积极参与那些真正恶劣的行径,至少起初没有。那三个民权运动分子失踪时我们气势凶猛地展开了调查。我们在这个地方到处撒钱,不久就在三K党内收买了形形色色的线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些无知的粗人,身无分文,我们就利用他们对金钱的需求。如果我们不用金钱开道,那三个小伙子的下落是永远查不出来的。根据我的记忆,大约化了三万块钱,虽然我并不直接与线人打交道。见鬼,小子,他们竟被埋进了河堤里。我们找到了他们,你知道,这使我们给人留下了好印象。我们终于取得了一些成果。我们拘捕了一大帮人,但很难给他们定罪。暴力活动继续猖獗。他们炸毁黑人教堂和黑人住宅,其频繁程度简直叫我们查都查不过来。那就像在打一场战争。情况越来越严重,胡佛先生也越来越愤怒,于是我们就更加大把地到处撒钱。
    “听着,小子,我不打算告诉你任何有用的东西,你明白吗?”
    “为什么不?”
    “有些事我可以说,有些事我不能。”
    “萨姆不是一个人炸的克雷默事务所,是不是?”
    莱特纳又笑了,同时端详着他的鱼线。鱼竿搁在他的膝盖上。“不管怎样,到六五年底六六年初我们已经拥有一个广泛的线人情报网。其实事情做起来并不那么难。我们得知某个家伙是三K党徒,于是就跟踪他。我们夜间跟他回家,在他身后用我们的车灯晃他,把车停在他家门前。这一来通常就能把他吓个半死。然后我们又跟他去上班,有时我们会去跟他的老板谈话,把证件到处亮,样子好像我们就要把什么人枪毙似的。我们会去同他父母谈话,出示我们的证件,让他们看见我们身着深色套装,听见我们的北方口音,而这些可怜的乡下佬简直当场就会在我们面前垮掉。如果这家伙去教堂,我们会找个星期天尾随他,等第二天我们就会去跟他的牧师谈话。我们会告诉他我们听到有可怕的传言说某某先生是三K党的积极分子,并且问这牧师关于此事他是否有所了解。我们表现得好像参加三K党就是犯罪。如果这家伙有十来岁的孩子,我们会尾随他们去赴约会,在电影院坐在他们后面,当他们在树林中停车调情时把他们抓住。这些举动纯属骚扰,但确实有效。最后我们会打电话给这个可怜的家伙,或趁他单独一人时把他拦住,然后给他一些钱。我们会许诺不再去打搅他,而这一招总是很见效。一般而言,他们此时已经从精神上被摧毁,迫不及待地要跟我们合作。小子,信不信由你,我见过他们痛哭流涕。实际上他们痛哭是在最后去教堂祈祷忏悔自己的罪恶的时候。”莱特纳朝着钓鱼线的方向笑起来,那根线不见一点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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