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听见远处有人在喊我。那是戴克,正在法庭门口处朝我拼命挥手。“哦,我的上帝!”我叫道。
“沉着点儿,”布克对我说。我们两个几乎是一口气奔到了法庭。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迅速做了一个祷告,一脚跨进法庭。德拉蒙德和他的4个手下已经端端正正坐在位置上。多特独自坐在原告席。人们已经全部入座。在我走过栅栏门,坐到我的委托人身边的同时,陪审员们也在一个接一个地走进陪审席。他们不动声色。他们坐定以后,法官大人开口问道:“陪审团是否已做出裁决?”
陪审团团长、那位年轻的黑人大学毕业生本-查恩斯答道:“我们做出裁决了,大人。”
“是否按我的指示,将结果写在纸上?”
“是的,大人。”
“请起立宣读裁决。”
查恩斯慢慢站了起来,他手上拿着的那张纸,可以明显地看出正在微微抖动。可我的双手抖得更剧烈。我呼吸急促,头晕目眩,我觉得很快就会昏厥。但多特却很镇静。她在这场较量中已经击败了大利公司,对方已经在法庭上公开认了错。对她来说,别的都无足轻重了。
我打定主意,无论陪审团裁定的结果如何,我都要板着面孔,不流露出任何感情。我朝左侧飞快瞟了一眼,发现那5位被告律师采取的是同样的战术。
查恩斯清了清嗓门,大声朗读道:“本陪审团兹做出有利于原告之裁决,原告获取实际赔偿金额为20万美元。”停顿。所有的目光都射向他手上的那张纸。到目前为止,尚无惊人结果。他又清了清嗓门,说道,“同时,本陪审团做出有利于原告之另一裁决,原告获取惩罚性损害赔偿金额为5000万美元。”
有人从我身后发出一声惊叫。被告席上的诸位全都目瞪口呆,无法动弹。全场一片寂静。在炸弹落到地面发生爆炸以后,要等最初的惊吓消逝,人们才会大梦初醒似的迅速寻找伤口。如果发现没有被弹片炸伤,那才有可能继续呼吸。
我确确实实在拍纸簿上记下了这个数字,只是写得歪歪扭扭,字迹无法辨认。我竭力忍住了笑声,为此我不得不咬破了下嘴唇。我此刻想干的事太多太多。我想纵身跳到桌子上,像一个疯狂的橄榄球运动员在球门区那样旋转扭动。我想冲到陪审团席,去亲吻每个陪审员的脚尖。我想绕着被告席趾高气扬地兜一圈,对他们冷嘲热讽一通。我想跳上审判席,热烈地拥抱狄龙-基普勒。
可我纹丝未动,只是对我的委托人轻轻说了一句:“祝贺你。”她没有吭声。我抬头朝法官望去,基普勒正在检查书记员刚刚呈交的书面裁决。我的目光移向陪审团,陪审员们大多在望着我。此时此刻,我当然再也无法继续板着脸,我微笑着向他们点头致意,在心里默默地向他们道谢。
我在拍纸簿上画了一个十字,十字下面写下了一个名字:唐尼-雷-布莱克。我闭起了眼睛,在脑海中回想我喜欢的他的那个形象。我仿佛看见他坐在折叠椅上望着场内的棒球比赛,一边吃着爆玉米花,一边仅仅因为能来到这里而发出愉快的微笑。我的喉头在抽搐,我的眼眶在湿润。他死得好冤!
“裁决适当,无可挑剔。”基普勒说。非常适当,我要说。他向陪审团致词,感谢他们尽了公民的义务,告诉他们下周将给他们寄上那份不成敬意的菲薄的报酬,请求他们别和人谈论本案,最后说他们现在可以各自打道回府。在法警的引导下,他们最后一次列队走出法庭。我今后再也见不着他们了,此时此刻,我真想给他们每人整整100万。
基普勒也在竭力想继续板着面孔。“我们将在大约一星期后,辩论审后申请。我的秘书届时会通知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摇了摇头。我还能再有什么要求?
列奥坐着没动,低声说:“没有了,大人。”他的手下突然忙乱起来,把文件塞进公文包,把档案塞进纸箱。他们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在田纳西州的历史上,这是赔偿金额最高的一次裁决,而他们将作为在这次审讯中被打垮的律师而遗笑万年。我倘若不是筋疲力尽,倘若不是惊愕不止,我也许会走上前去和他们拉手致意。那将会是一个漂亮的举动,可我硬是不愿。像现在这样坐在多特身边,眼睛盯着拍纸簿上刚刚写下的唐尼-雷的名字,要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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