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级说客(81)

2025-10-09 评论

    餐厅里的顾客只剩下最后的几个。我喝着脱去咖啡因的咖啡。在过去4个小时中,我居然读完这么多材料,连自己也颇为惊讶。9时45分,布鲁索又打来一次电话。听声音他好像在某家酒吧。他要我明晨9时去他办公室,讨论一个法律观点;他手上那件贩毒案本月开庭时,他需要加以阐述。我准到,我说。
    假如我的律师一边在脱衣舞俱乐部饮酒作乐,一边却在考虑为我辩护时使用的法律理论依据,我知道了一定会大为生气。
    但布鲁索是我的老板。
    10点钟,餐厅里只剩下寡人一个。这家自助餐厅通宵营业,所以收银员对我的在场并不在意。我正沉浸在对需要高度语言技巧的审判前会谈的描述中,突然听见一位青年妇女动听悦耳的喷嚏声。抬头一看,原来在离我两张桌子的地方,有位病人坐在轮椅上。这时,除了我,她是餐厅唯一的客人。她直伸着的右腿,从膝盖以下都打着石膏。根据我对石膏的一知半解,从她脚上石膏的颜色可以看出,她的腿用石膏固定是最近的事。
    她非常年轻,而且极其漂亮。我忍不住盯了她几秒钟,才把目光转回到笔记上,但过了不一会,却又不由自主地抬头瞪着她,而且这一次看的时间更长。她头发乌黑,蓬蓬松松地披在肩上。栗色的眼睛泪水盈盈,五官端正,轮廓鲜明,但左下颌明显地又青又肿,这通常是一只卑劣的拳头留下的伤痕。一件医院里标准的白色长袍,罩着她那几乎是脆弱的身体。
    一位穿着粉红茄克的老人,把一只装了橙子汁的塑料杯轻轻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有许多善良的人在圣彼得医院义务劳动,这位老人便是其中之一。“喝一点吧,凯莉。”他说话的口气像一个无可挑剔的老祖父。
    “谢谢。”她嫣然一笑。
    “你说30分钟?”他问。
    她点点头,咬着下唇。“30分钟。”她对他说。
    “还要我做什么吗?”
    “没有了,谢谢你。”
    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餐厅。
    又只剩下我们俩。我竭力不去看她,但欲罢不能。眼睛盯著书本不过一小会儿,就再也无法克制,又慢慢抬了起来,直到可以看清她为止。她朝着的方向与我并非面面相对,而是几乎成一个90度的直角。她用双手端起饮料,我看见她的两只手腕都绑着绷带。到目前为止,她还没看见我。事实上,我已经意识到,即使这餐厅里挤满了人,她也会视而不见的。此刻的凯莉,正处于她那小小的与世隔绝的世界之中。
    好像是断了一只踝关节。她脸上乌青的肿块,尽管看不见一个伤口,但可以满足戴克的一大堆要求。两只手腕受的伤却令人迷惑不解。她虽然如此美貌,我却不为所动,不想去练一下寻根刨底的技巧。她看上去如此悲伤,我怎能去加深她的不幸?她的左手无名指带着一个薄薄的结婚戒指,而她的年纪绝不可能超过18岁。我尽力克制。至少有5分钟之久,两只眼睛一直没有离开书本,但我仍旧可以看见她在用一块纸巾揩着眼睛。她的头微微偏在右边,她的泪水一颗一颗向下滴。她在无声抽泣。
    我很快就意识到,这些眼泪与她那断了的踝关节引起的疼痛无关。使她哭泣的不是肉体的伤痛。
    我那蹩脚律师的想象力在天马行空。或许是发生了一次车祸,她的丈夫当场不幸亡故,而她只是受了伤。她年纪很轻,不可能有孩子,而娘家离此又很遥远,因此她才孤身一人坐在这里,为遇难的丈夫伤心哭泣。可能是个了不得的大案呐!
    我用力摇摇头,甩掉这些可怕的想法,再次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书本上。她仍在不停地哽咽,无声地哭泣。几位客人来了又走,谁也没有留下来,坐到凯莉或者我的桌子旁。我喝光了咖啡,不声不响地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径直从她面前走向柜台。我望着她,她望着我,我们的目光交汇在一起足足有一秒钟之久,我几乎撞倒了一把金属座椅。我用颤颤抖抖的手,付了咖啡的账,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停住脚步站在她的桌边。
    她缓缓地抬起那双美丽的泪光闪闪的眼睛。我屏住气说:“呃,我并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但是我能为你效劳吗?你疼吗?”我用头指指她上着石膏的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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