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宝石刚才坐过的位子上坐下来,望着模糊不清的费城郊外的景色。
与这辆富丽的火车比起来,窗外乱糟糟的景色好似无数悲惨凄凉的乞丐。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让她感到害怕。新的困境比他估计的来得还要快。
要是盯梢的人在车上发现宝石,那她处境的危险绝不在他之下。
隔壁传来她的轻轻呼唤。
邦德推门走进。
除了她开亮的那盏床头灯外,室内几乎已成了一片黑暗。
“好好睡吧。”她说道。
邦德脱去外衣,弯腰将两个楔子放到两道门下,然后,他向右侧过身子,小心翼翼地在舒适的铺位上躺下。他不再去想未来的一切,火车有节奏的哐郎声象催眠曲一般,他很快熟睡了。
距离H车室几个车厢远的餐车里,此刻已经没有人了。一个侍者打扮的黑人把他写在一张电报上的话又重读了一遍,然后等待着火车在费城车站停下来。车在那里将会有十分钟的停留时间。
火车一路轰隆隆响着,穿过阳光灿烂的下午,向南开去,宾夕法尼亚州和马里兰州都已被抛到身后。车到华盛顿时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邦德睡得正香,只模糊听见了车站上火车转轨的丁当的警铃声和车内向乘客报站的广播声音。接着,火车又开进弗吉尼亚州。虽然这里离纽约只有五个小时的旅程,但空气要清新润泽得多,已经闻得到春天的气息。
一队懒洋洋的黑人正从田野里收工回家。听见铁轨上传来的声响,有人伸出手,看了看手表,对同伴说道:“看,幻影火车来了。六点正。你们看,我的表真准。”
接着,他们便听到了柴油机轰隆隆的巨大啸声。灯火通明的一节节车厢,好似一道银色的亮光,在他们的旁边飞驰而过,直奔北卡罗莱纳州而去。晚上七点左右,火车进入罗利城市郊田野。两人都醒过来了。邦德从床上下来,先拔下塞在门下的木楔,然后开亮电灯,按铃叫列车员。他要了味淡的马丁尼斯酒,等侍者端着杯冰片走进时,邦德又觉得点得不够,于是,他又要了四杯。
他和宝石研究了一番菜谱上的菜目。鱼类一栏写道:“去骨去刺鱼片”;而鸡类一栏写着:“法国味金黄鸡块。”邦德忍不住说:“都是瞎扯。”最后,两人要了炒鸡蛋、熏肉、腊肠,一份沙拉和软干酪,这是美国菜单里顾客最欢迎的食物。
晚上九点,列车员鲍德温来收拾餐具,他问两人还想不想要其它东西。
邦德想了想,“什么时候到杰克逊维尔?”他问。
“大约早晨五点,先生。”
“站台上有地铁吗?”
“有的,火车就停在地铁边上。”
“火车一停下,你就立刻开门放下脚踏板,可以吗?”
黑人脸上一笑。“当然可以,我会留意这个的。”邦德又塞给他一张十元钞票。
“拿着,免得车到彼得斯堡的时候,我们碰不上你。”
黑人列车员咧开大嘴开心地笑了。
“太谢谢你的好意了,先生。晚安。”他又转向宝石,“晚安!太太。”
他走出室外,把门关上。
邦德上前又把木楔子牢牢地塞在门下。
“我知道了,”宝石看着邦德的动作,“这么说,情况确实不妙。”
“是的,”邦德不再隐瞒。“恐怕是这样。”他把鲍德温刚才给他的警告告诉了她。
“我一点都不感到吃惊。”邦德一讲完她便说道。“肯定是他们看见你进站了。
他有一大帮称作‘眼睛’的人,专干跟踪盯梢这类事。只要他们一出动,想要摆脱掉很困难。不知道是哪一个在火车上。但肯定是个黑人。不是列车乘务员就是餐车里的什么人,比格可以随时随地叫这些人做任何他想干的事情。”
“看来是这么回事,”邦德说。“不过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他给他们施了魔法?”
她望着窗外,火车正隆隆穿过隧道,发出一声声沉重的回响。然后,她又回过头来盯着桌前这位大名鼎鼎的英国特工,盯着他那双灰蓝色冷峻的眼睛。她想:怎么才能让他明白呢?他从小充满自信,是正常的环境中长大的,生活优裕舒适,从不为吃穿住行发愁。他从不知道在热带国家生活的人的神秘心理,不知道他们所经历的艰难历程,也不懂那种具有神秘召唤力的鼓声,没有看到它所引起的魔法和可怕的流血死亡,也没有见过黑人和他们周围的动物所受过的心灵感应术,不知道一根白鸡毛、路中央的一个十字棍、一个装有骨头和草药的蛇皮袋对人的含义多么可怕,也没有见到过满身浮肿,暴尸荒野的可怕景象。如果连这些都不懂,怎么能指望他理解巨人比格在黑人心目中的权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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