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安德森他,」润也劈头就说。
「嗯,我刚才看见了。安德森他没事。」
「那他家呢?」
「都烧光了,消防车也来了。」我的手机也总算是捡回来了。
「哥,我突然觉得好怕。」润也双眼盯着电视,头也不回地说。也不管女朋友在身旁,说出了这么泄气的话。
「因为我们太害怕了,所以才一起看这部振奋人心的电影。」诗织也两眼直视着电视说。
我看了看电视屏幕,那是一部描述人类和外层空间生物展开一场肉搏战的电影。我曾经看过一次,但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部电影可以振奋人心。
「总而言之,在这个世界上,」润也指着电视说:「人类是很团结的。」一副解说的语气。
团结并不一定是坏事,我的脑中响起「Duce」老板说过的话。
「哥,人死了之后不知道会怎么样。」润也突然冒出这句话,把我略了一跳。「怎么会突然讲到这个?」
「这部电影里。好多人一个接着一个死掉。因为死得太容易了,所以好恐怖。」
「死后应该也会存在于某处吧。」
「某处是哪里?」
「如果对他们打招呼『最近好吗?』,应该也会回答吧。」
「对着死去的人说『最近好吗?』听起来好讽刺喔。」诗织无力地笑了。
「不过,比起被人遗忘,说不定偶尔这样问问他们,他们会更高兴吧。」我毫无根据地乱说。
「那我死后哥你也会不时像这样和我说话吧。」
「润也,最近好吗?这样吗?那你会怎么回答我?」
「我会回答你:『都已经死了,哪有什么好不好?』」润也笑了。
之后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告诉自己「熄灯了」,然后闭上眼睛。
两天后我一个人在家。前一天,润也和诗织就说什么「想去看庞然大物」之类莫名其妙的话,于是搭火车旅行去了。应该是去看岩手山了吧。
意外发生之后,安德森曾经来向我致意。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不堪,却看不见一丝愤怒和愤慨。他说现在借住在朋友家,之后连续三次提到了「幸好没有延烧到隔壁家」。
「那就再见了。」虽然我嘴上这么说,却有种再也见不到他的预感。
那一天我请假没有上班。虽然九州岛出差迫在眉睫,根本不允许我请假,但身体就是不太舒服。就算只是坐着啃土司,也觉得胸闷。光是穿上西装外套,就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
「该不会是副作用吧。」
我躺在床上,呆望着天花板。我的胸口剧烈地鼓动,身体也随之晃动起来。正当我不经意地发呆时,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身体出现异常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就是那个戏剧性十足、荒诞无稽的腹语术。让自己的想法潜入别人的身体里,屏住呼吸,让对方说出自己想说的话。这一点应该称得上身体的异常吧。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股胸闷是否就是伴随着异常而来的副作用?
「如果不再使用腹语术的话,这股胸闷就会不药而愈吗?」我再度问自己。最近我老是这样自问自答。
「就像罹患流行感冒一样吗?」
「不。话说回来,腹语术这种能力真的存在吗?」
「不存在吗?」
「或许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吧。我自顾自地相信自己具备这个能力,而且深信自己能活用这个能力。说不定这一切只是事后把本来实际发生的事当作是自己造成的。」
「也就是说,我的精神不正常?」
「说不定胸闷只是症状之一。」
晚上我走下一楼,到厨房准备一个人的晚餐。我将煮好的意大利面和蒜头、辣椒一起炒过,加盐调味,只是这么简单的作业,却在烹煮的途中感到一阵胸闷,甚至还几度晕眩。
我双手捧着装在盘子里的意大利面,来到客厅里,漫无目的地打开电视机。当我在夜间新闻节目上看到了犬养,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不太清楚节目的主题,只见犬养用一实权威而理性的表情在发表演说。这似乎是个有现场观众的节目,一般观众围坐在距离犬养有一小段距离的地方。
犬养侃侃而谈的是「日本的未来」。他并没有批判美国,而在叙述日本所潜在的经济能力和技术能力,并针对独特的精神性和情绪发表意见。犬养缓慢地说:「尼采曾经说过。任何民族,所有的民族都有自己独特的语言来评论善与恶。而国家就是运用各种言语和谎言,来包装善与恶。不管国家说什么,都是谎言,不管国家拥有什么,都是窃取而来的。」
又是尼采,我不由得心生警戒。之前「Duce」老板也曾经引用这位思想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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