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疯狂(11)

2025-10-09 评论

  冲田避开了她的目光。
  五
  这是个不愉快的夜晚。
  夜深了,冲田睡不着。他看见了广美的眼睛,那眼睛透出了一种玻璃液似的冷光。对这个谜冲田无法解释,广美的不孕基本上确定了。她背负着过早丧失女性特征的十字架。她由于缺乏黄体荷尔蒙,恐怕会出现男性化的特征。
  ——她生气了!
  冲田打消了向医生提出抗议的念头,即使抗议又有什么用呢。没有生什么病,而要求医生连续几个月注射荷尔蒙,荒唐!对医生井的处方,自己应该警惕其药物的副作用。他觉得保住了命就该谢天谢地了。广美也许对此不满,她问自己的身体是不是没有爱情激素,大概是不想贸然对医院提出抗议,从而把涉及有限可能性的丈夫扯进去吧。
  ……我这是怎么了,不满足?
  冲田在黑暗中睁开眼晴,他又悔又恨。听说医疗事业发达的国家里,在类似妻子这样的患者当中,有一些献身慈善事业的人,作为一个女性,几乎把慈善工作看得比生命还重要。防止精神紊乱,恢复生的希望,是那些慈善工作者的天职。
  ……自己能为妻子做些什么呢?
  冲田冷静下来了。但没有注意到深埋在妻子内心的病根。他把手伸向妻子,随即又停住了,奇妙的情欲直往上冲。广美体态苗条,但前胸和臀部却很丰满而且肉感。黑暗中,她的裸体固执地浮现在冲田眼前,凸现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使人浑身发冷。在这仲夏之夜,冲田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妻子的不安蕴含着生活的不安因素,妻子的话揭示了冲田的性格。即便允许她面对面摊牌说出来,冲田还是凄凉地感觉到了自己的清高孤傲。他认识到自己位低言微,到长官那里直接申诉徒劳无益。
  第二天。
  午后冲田被课长叫去。
  “冲田君……”铃江课长满脸怒气。他四十开外。据说公职人员都是这样,铃江也是个极端保守主义者,不,应该说他是个明哲保身主义者。
  课长助理池内也来了。
  “您有什么吩咐?”冲田明白了,直接申诉的事已经从长官嘴里泄露出来了。
  “对我们这个官方机构,冲田君是怎样理解的?”铃江用颤抖的声音问。
  “我的理解是:竭尽全力为国民效劳。这是第一要义。”
  “住嘴!”铃江直起腰,说:“你这家伙,成心愚弄上司!”铃江的脸色和发生贫血时的脸色一样。
  “请您听我向您详细报告。”冲田按捺住怒气。昨夜妻子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应该自我控制。这么一想,他知道了,得照妻子说的那样来做才行。于是冲田说:“鸟兽发生异常变化,我们如果置之不理,恐怕会酿成巨大的灾变。针对这种情况,我已经好几次向课长助理报告情况,可结果每一次都遭到冷嘲热讽。一旦因置之不理而酿成巨大灾变,到那时,作为环境厅来说,谁来承担责任呢?”
  “即使发生巨大灾变,为什么会说到你的头上?”
  “能说我们没有责任吗?”
  “不就是老鼠么!”铃江拍着桌子说:“你危言耸听,在长官面前胡诌什么十几亿只老鼠。可是,哪里有那么多老鼠,啊?你洋洋得意地查找到的林野厅的统计资料上面,所记录的不明明是微害和中害吗?你把绣花针说成棒槌。你那卑鄙的哗众取宠,该停止了。”
  “卑鄙的哗众取宠?”
  “不是么?”铃江喘息着说:“鼠害问题归林野厅所管,因竹子开花而增殖几只老鼠。算什么重大问题!如果我们用杀鼠剂就可以拉制住的话。林野厅肯定会嗤笑我们。说环境厅发什么疯!即便象你说的那样,老鼠发生爆炸性的增殖,你抛出了你的禁止狩猎论调。但是,几只鸟兽怎么能冶服数以十几亿计的群鼠呢?再说,那些鸟兽不是正从鼠害发生地向东迁移么,它们怎么会制服鼠群?嗯?”
  “……”
  “你不回答?”铃江用刻毒的字眼继续说道,“不要破坏生态系统——这是一句普通而又中听的话,报纸和公众大概会喜欢。可是,这和禁止狩猎又有什么关系呢?狩猎是人类的本能的行为。您忘了么,是我们决定鸟兽的保护区,而且每年都大幅度地扩展。是我们采取严厉的行政措施,一棵树木也不得采伐。在解禁期,是非们掌握捕杀量的多寡。还有,民间团体,不是每年都放飞一些鸟雀进行野生鸟兽的调整么?因增殖才捕杀,这是原则。你是当事者,却在完全清楚这一切的情况下。趁机叫嚣全面禁止狩猎,禁止破坏生态系统,以此达到你迎合公众的目的。这不是卑鄙,那什么才算卑鄙?”铃江的目光不具备置人死地的力量,而且他的表情也不会使人感到不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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