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垣叫了起来,妈的!该死!见鬼!他一边叽叫一边踢鼠。喊叫往往是为了驱赶被袭击时的绝望感。死的恐怖从背脊骨直冲头顶,喊叫能勉强减轻一点死的恐惧。
好容易才冲到巨石跟前,这是一块爬也爬不动但也得爬的有凹凸的巨石。曲垣踉跄着用手扳住岩石,身体象铅一样重,他知道十几只老鼠在啮咬自己的下半身,脚还埋在鼠堆里。如果连弄掉的间隙也没有的话,体力也就没有了。即使弄掉,还会有别的老鼠爬上来。
曲垣感到整个下半身象火烧一样剧痛。老鼠咬碎了裤子,正在啮咬肌肉。
曲垣往巨石上爬,脱手了再爬。老鼠在石壁上来回奔跑。
终于爬上去了。巨石上面的地方刚够坐下一个人。曲垣揪下身上的老鼠,象摘取咬在肉里臭虫一样,粘粘糊糊的。他连揪带摔,同时脱下上衣。
数不清的老鼠爬上来了。他用上衣扑打上来的老鼠,打着打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徒劳感袭上心头。在巨石上目光所及的地带到处都是老鼠,看上去象沥青一样铺天盖地,一层厚厚的沥青可怕地滚动着淹没了岩场。
下半身被咬伤了几十处,冒出来的血使裤子滑溜溜的。
老鼠接连不断地爬上来,上衣甩成了碎片,胳膊象铅一样重。
直升飞机的声音从远处的树林里传来,看不见飞机的影子。曲垣后悔自己逃进了岩石地带。要是被鼠群主队围困,还有树好爬。在树上的话,一次不可能爬上来几十只老鼠。
结果,谁也没有逃进岩石地带,闯进来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眼看体力耗尽而被鼠群吃掉。扑打的胳膊稍一迟钝,那时就是自己的最后时刻。爬上来的老鼠疯狂地窜到他身上膨胀起来,他就那样弄掉,摔死。
曲垣发出惨叫,老鼠不知从哪里顺着什么爬上来,钻到了肚子上,牙齿刺进他的肋骨开始啮咬。曲垣伸出手去揪,就在这当口,狭窄的岩场上聚积成群的老鼠爬上来了。他用脚去踢,不管怎么踢,老鼠还是爬上来了。此刻,除了老鼠以外,什么也看不见了。巨石被吞没了。老鼠发出的金属音响震山岩,弥天漫地。
鼠群吞没了巨石,冬日映照着鼠群,曲垣感到了明亮的色调,轻风微微拂动鼠毛。那已经不是鼠群了,而是一个庞大的,不可名状的邪恶生物。整个地面就是这样。大地和自身生出来的老鼠融为一体,露出对人类的恶意,不,好象是大地的恶意要借助老鼠的形态表现出来。
曲垣的手脚不动了。是绝望感麻痹了手脚的动作。无穷无尽的鼠群,天地间只剩下一个曲垣,已经无可奈何了。
由于他的动作迟钝,鼠势越发猖狂。有一只咬住鞋尖不放,象发出信号似的,不住地吱吱叫着,其它争先恐后往腿上爬。
曲垣慢腾腾地抖落老鼠。他知道,流血过多会引起贫血。他身子一歪再也站立不稳了。只见大地在倾斜,虽然直挺挺地站着,感觉却崩溃了,好象是跌倒了,陷落了,跌下无底深渊。
什么地方传来直升飞机的声音。是远?是近?曲垣已经不知道了。
七
2导特快列车八点钟从新宿发车,十点过后,行进在韭崎和小渊泽之间。铁路线穿行于国道20号线和14l号线中间,与县道交叉走向。铁路左边是釜无川,过了釜无川就是南阿尔卑斯山麓,险峻的群山巍峨峭立。
十点过后,时时有老鼠横穿铁路,还有一些老鼠蹲在枕木和铁轨上,香上去象鸟一样停在那里。
司机最初以为是石块摆在铁轨上,一时脸色苍白,连及时刹车的念头也没有。然而,没有出现车轮冲击石块的震动。他立刻明白了那是老鼠,因为他看见老鼠在来回跑动。
发现老鼠的出没是在列车过了甲府之后。于是司机就同小渊泽火车站进行联络。恐怕,老鼠刚一出现在铁路沿线,就把通讯电缆咬坏了,从而造成断线、混线故障。电缆铺在U字形混凝土槽里。对老鼠来说,咬碎混凝士打洞是轻而易举的事。
这一带的铁路傍山而行、弯弯曲曲,视野非常不好。
司机凝视前方——
列车刚拐过一个弯,铁轨就消失了。司机认为是什么东西造成了错觉,因为铁轨是不可能消失的。他鸣响警笛,紧急刹车。虽然没有刹车必要的距牟,但他只能采取这个措施。列车发出凄戾的磨擦声,抖动着朝已经消失的铁轨冲过去。在列车冲到铁轨消失处之前的一瞬间,司机才知道盖在铁道上的是黑乎乎的鼠群。铁轨枕木、碎石,什么也看不见了。周围的地面也是一片黑色。整个前方的线路全被埋住了。司机闭上了眼睛。黑色绒毯迅猛地扑向列车。视野被彻底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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