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杰尔。你好,范达。你好,威南特,”他一面打招呼,一面向克莱德介绍这两位,可他们对克莱德好象都不怎么特别注意。“本来没想过我们也来得了,”年轻的克兰斯顿马上继续向大家说着。“尼娜不想来,可我答应过伯蒂娜和杰尔,要不然我也不来了。刚才我们到过巴格利家里。斯科特,你猜是谁在那里呀。范·彼得森和罗达·赫尔。他们总共只待了一天。”“是真的吗?”斯科特·尼科尔森大声说道,从他的外貌,一望可知,是一个意志坚决、颇有主见的人。这里人人身上显然都有一种无忧无虑的优越感,使克莱德大吃一惊。斯科特说:“为什么你不把他们一块儿带来。我很想再见到罗达,还有范。”
“我可办不到。他们说还得早点回去。也许以后他们会上这儿待一会儿。哦,晚饭还没有开吗?我可巴望一坐下来就吃晚饭。”
“这些律师啊!难道说你不知道有时候他们根本吃不上饭的,”弗兰克·哈里特立时加以说明。他是一个身材矮小,可是胸脯很宽、笑容可掬的年轻人,显得很和蔼、很漂亮,而且还长着一口雪白、匀称的牙齿。克莱德挺喜欢他。
“得了,不管他们吃不吃,我们是要吃的,要不我就走了。你们听说过,有人正在秘密打听明年康奈尔划船比赛谁当指挥吗?”有关康奈尔这种大学里常常絮絮不休的话题,哈里特、克兰斯顿等人都参加了,可是克莱德压根儿听不懂。许许多多大学,对这拨年轻人来说,都是非常熟悉,可他几乎还很少听见过。不过,他毕竟还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这一缺点,凡是涉及有关大学的任何问题或是话题,他都尽量回避。但也正因为这一点,他顿时感到自己在这儿确实格格不入。这些年轻人知道得比他要多,而且都上过大学。本来最好他也来讲一讲自己进过哪一个学校呢。在堪萨斯城,他听说过堪萨斯州立大学——离城不很远。还有密苏里大学。在芝加哥,他还听说过芝加哥大学。他能不能说说自己进过其中的哪一所大学——比如说,堪萨斯州立大学,哪怕是就读时间很短,怎么样?他转念一想,万一有人问起,他干脆这么说就得了。但接下去,怎么办呢?要是有人突然问他,比方说,问他在那儿学过什么。反正他不知从哪儿听到过数学这个词儿,干吗不就说这一个呢?
幸好他一下子发觉,这些年轻人只是对他们自己太感兴趣了,因此对克莱德并不怎么理会。也许他作为格里菲思家族的一员,在外界某些人看来,说不定很有分量,可是在这儿,就算不上什么了——这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时正好特雷西·特朗布尔回过头去,跟威南特·范特说几句话,克莱德就觉得很孤零零的,好象被人抛弃了,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态,找不到人可以说话了。可是就在这当儿,那个身材矮小、肌肤黝黑的姑娘格特鲁德走到了他身旁。
“这拨人都是有点儿姗姗来迟。总是这样。要是说定八点,他们照例要八点半或是九点才到。还不总是老样子吗?”“是啊,那当然,”克莱德很感激地回答说,尽量显得活泼而一点儿也不拘束。
“我叫格特鲁德·特朗布尔,”她又作自我介绍说。“是漂亮的杰尔的妹妹。”一种讥讽而又逗人的微笑,从她的嘴边、眼里掠过。“你跟我点过头,可你并不认识我。不管怎么说,反正我们听人说起过你许多事情,”她故意嘲弄说,想要让克莱德露出一点儿窘态来。“莱柯格斯那儿出了一个神秘的格里菲思,此人仿佛谁都也没见过。不过,有一回,我在中央大道见过你。那时你正走进里奇糖果店。自然啦,你并不知道。你喜欢吃糖果吗?”
“哦,是啊,我喜欢吃糖果。哦,怎么啦?”克莱德问,他一下子发觉受人嘲弄而感到有点儿尴尬,因为他是给女朋友买糖果的,而这位女朋友就是罗伯达。同时,他又不禁感到,倘若跟别人相比,跟这个姑娘在一起要来得稍微自然一些,尽管她喜欢嘲弄人,长得也并不很吸引人,可她的举止态度,却是乐乐呵呵,如今毕竟是她使他摆脱了孤单冷落的困境。
“也许你只是随便这么说说罢了,”她莞尔一笑说,眼里露出挑逗的神色。“多半是给哪一位姑娘买的吧。你有个女朋友,可不是吗?”
“嗯……”克莱德沉吟了一会儿,因为她一问到这里时,他心里顿时想起了罗伯达,脑海里同时闪过了一个问号:“莫不是有人见过他跟罗伯达在一起?”但他同时又觉得眼前这个姑娘好泼辣,爱逗弄人,也挺聪明,跟他过去认识的哪一个姑娘都大不一样。不过,他迟疑并没有多久,就找补着说:“不,我可没有。干吗你问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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