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悲剧(27)

2025-10-09 评论

  所有这些问题,他回答得都很巧妙,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他在那里的工作也不太吃力。他的衣服压根儿也不算太漂亮——他母亲不妨看看别的侍应生就得了。他花的钱也不算太多。他买这些东西反正都是分期付款,以后可以慢慢地拨还。
  不过,这个晚宴,连他自己都认为完全是另一回事。他心里在想,估计晚宴时间一定拖得很晚,就会使他迟迟不归,那他又该怎样向父母解释呢?拉特勒说过,反正差不多要到半夜三、四点才散,不过嘛,他当然可以随便什么时候先走的。那末,好意思把大伙儿扔下,自个先走吗?可是,他妈的,他们十之八九都不象他那样住在家里,即使说象拉特勒那样的人虽也在家里住,可他们所作所为,做父母的一点儿都不过问。不过话又说回来,赴类似那样迟至深夜的宴会——到底是不是明智之举呢?这些小伙子——赫格伦、拉特勒、金塞拉、希尔——个个都喝酒,压根儿不把它当一回事。在这样场合他们照例都喝酒,只有他一人认为即便稍微呷上一口就有很大危险性,他这种想法想必太傻了吧。再说,他要是不想喝,自然也就用不着喝嘛。他先走好了,家里要是问他的话,就不妨推托说他的工作非得干到很晚不可。偶尔有一次回家晚些,这又算得上什么呢?难道说现在他不是个成年人了吗?难道说他挣的钱不是比家里随便哪一位还要多吗?难道说自此以后他还不该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吗?
  他开始体会到个人自由的快乐——亲自品尝品尝令人心醉神迷的浪漫史——如今母亲的任何警告,怎么也阻止不住他了。

  于是,有克莱德参加的那个有趣的宴会,正如拉特勒所说的,就假座弗里塞尔酒家举行了。克莱德跟这些年轻人早就谈得很合辙儿,所以,他心里简直高兴到了极点。反正他的新生活已经来到了。仅仅一两个星期以前,他还是孤零零的,没有一个朋友,在年轻人中几乎连一个熟人也都没有!想不到没有多久,此刻他却跟这有趣的一伙人共进晚餐了。
  这个酒家由于反映了年轻人的幻想,看起来要比它的实际情况耐人寻味得多。其实,它只不过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式美国小酒店罢了。四壁挂满了男女演员的签名照片,以及各个时期的戏剧海报。由于这里菜肴烹调特别味美可口——更不用说那位笑容可掬的现任经理——这家小酒店便成了过往的演员、政客,以及当地商贾云集之地。此外,还有尾随他们之后的普通顾客,这些人只要一发现哪儿有新玩意儿,即使跟他们一向熟悉的稍微有点儿不一样,也常常被吸引过来了。
  这些侍应生不止一次地听马车夫和出租司机说过,弗里塞尔酒家——是本城最好的馆子之一,因此,他们每月一次的聚餐会也就安排在这里了。每盘菜品价格从六十美分到一块美元。咖啡和茶都是整壶端上来。你乐意喝什么就有什么。一进门,就在大餐厅左侧,有一个光线较暗、天花板较低、带有壁炉的房间,通常只有男客人饭后来到这儿歇一歇,坐一坐,抽抽烟,看看报。而使这些来自格林-戴维逊大酒店的年轻人最艳羡不已的正是这个房间。他们在这里欢宴,不知怎的觉得自己老成持重,见多识广,格外神气,从而成为——真正见过世面的人了。拉特勒和赫格伦(现在克莱德非常爱慕他们)和其他大多数人都很满意,认为整个堪萨斯城再也没有比它更好的馆子了。
  这一天,他们中午领了薪水,下午六点下了班,就在酒店外拐角处,紧挨着克莱德当初上门求职的杂货店的地方集合,然后欢欢喜喜、热热闹闹地一块儿出发了——有赫格伦、拉特勒、保罗·希尔、戴维斯·希格比(此人也是本店年轻的侍应生)、阿瑟·金塞拉以及克莱德。
  “圣路易来的拿〔那〕个家伙,昨儿个跟总帐房开了个大玩笑,也〔你〕们听说过没有?”他们才上路,赫格伦就马上冲大伙儿问道。“上星期六,他从圣路易打来了电报,是给大〔他〕们夫妇俩预订一整套房间,包括一个客厅、一间卧室、一个学〔浴〕室,而且关照房间里还要摆上鲜花。是管钥匙的师傅吉米刚才告诉我的。而〔后〕来,他果然来了,登记的时候,他说他本人和他的年轻小姑娘是夫妻两口子,嘿,拿〔那〕个小妞儿,也真的够好看哩——我亲眼看到大〔他〕们的。喂,伙计们,也〔你〕们也听着,好不好?而〔后〕来,到了星期三,也就是说,他在这儿已住了三天了,大〔他〕们开始对他有一点儿怀疑——要知道他的一日几餐都要送到房间里,还有这样拿〔那〕样的事——而〔后〕来,他下楼到了帐房间,说他太太药〔要〕去圣路易,所以,他用不着拿〔那〕一整套房间,次药〔只要〕一个单间就得了。还说在她上火车以前,要把他的箱子和她的手提包通通搬进新开的单间去。可是拿〔那〕只箱子压根儿不是他的,也〔你〕们明白吗,偏巧就是她的。她呢压根儿就没有九〔走〕,她对这希〔事〕一点儿都不知道。反正药九〔要走〕的——是他。而〔后〕来,他急匆匆溜九〔走〕了,明白吗,却把她和她的箱子全甩在房间里,而且连一个子儿也美〔没〕留下,也〔你〕们明白吗?于是,大〔他〕们把她和她的箱子全个〔扣〕下来,她呀又是哭,又是久〔叫〕,给朋友们打电报,还得把钱付清才行。也〔你〕们见过这样的事吗?还有那些鲜花,都是玫瑰花啊。再说房间里开过六顿饭,他还喝过酒,通通都得付钱。”“是呀,你说的那个人,我也知道,”保罗·希尔大声嚷了起来。“我就上楼给他送过酒呢。我觉得这家伙身上有点儿假。他这个人太圆滑,说话嗓门又太大。而且他给的小费只有十个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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