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斯米利问到罗伯达脸部和头部的伤痕。因为,梅森要他注意这些伤痕,并且坚信倘跟船舷碰撞,不可能同时两处都有伤痕。但是克莱德肯定说,那条小船只碰撞过她一下,所有的创伤都是这样来的,要不然,连他也想不出怎么会碰伤的。反正这时他自己开始认识到这一切解释都是徒劳的。因为,从斯米利那种困惑不安的神态看来,很清楚说明:斯米利并不相信他的话。显而易见,斯米利认为他没有去搭救罗伯达,这是一种卑鄙、懦弱的行为。他眼巴巴看着让她溺水而死——而懦弱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托词罢了。
克莱德实在太疲惫、太沮丧,不想继续撒谎,最后也就干脆闭口不谈了。而斯米利也太烦恼不安,不愿再进一步盘问他,弄得他惶惶不可终日。这时,斯米利简直坐立不安,来回揉手,最后才说:“好吧,现在我该走了,克莱德。从这儿去沙隆的路相当不好走呀。不过,我很高兴听到了你对这事的看法。我将把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如实转告你的伯父。可是,我要是处在你的地位,暂时就尽可能不要多说什么了——直至得到我进一步的消息。根据指示,我要在这儿物色一位辩护律师——如果我能做到的话——给你办这个案子。不过,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的首席法律顾问布鲁克哈特先生明天就要回来,因此,我想最好还是先等一等,让我跟他谈过以后再说。所以,你要是接受我的劝告的话,那末,在你听到他或是我的消息以前,你就不要再多说什么了。要么是他自己来,要么是由他派某个人来——反正不拘是谁,总得持有我写的信,那时候,此人就会给你出点子的。”
斯米利临行前这样劝告了之后就走了,让克莱德独自想心事。可是,斯米利本人一点儿都不怀疑克莱德是有罪的,而且认为,格里菲思家倘若不准备花上好几百万美元——如果说他们愿意的话——那怎么也不能把克莱德从他毫无疑问是自作自受的厄运中搭救出来。
转天早上,塞缪尔·格里菲思在威克吉大街府邸宽敞的客厅里,听取了斯米利有关他跟克莱德和梅森晤谈的汇报。他的儿子吉尔伯特也在场。斯米利就他的所见所闻通通作了报告。吉尔伯特·格里菲思听了这一切后感到无比惊怒,一下子就大声嚷嚷说:
“瞧,这小恶鬼!这小畜生!爸爸,过去我是怎么跟您说的?
我不是早就提醒过您不要叫他上这儿来吗?”
塞缪尔·格里菲思听他儿子提到自己当初出于同情结果做了傻事后,先是沉吟不语,稍后意味深长而又紧张不安地望了吉尔伯特一眼,仿佛在说:现在我们到底是要讨论我当初——即使是愚不可及的——良好意愿呢,还是讨论目前的危机?这时吉尔伯特心里正在琢磨:这个杀人犯!还有那个可怜的、卖弄小聪明的桑德拉·芬奇利,她原想利用他来气气我吉尔伯特,结果自己反而落得个身败名裂。这个小傻瓜!不过,这也是她自己作的孽!现在可真的叫她够呛呀!但话又说回来,他、他父亲和他们一家人,同样也招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因为那是怎么也洗刷不掉的一个污点,很可能他们一家人——他自己、他的未婚妻、贝拉、麦拉和他父母——都受到玷污,也许他们在莱柯格斯的社会地位也全给毁了,可不是吗?这场悲剧!也许被判处死刑!而这偏偏是出在他们这个家族里!
不过,塞缪尔·格里菲思此时此刻心里正在回想克莱德来到莱柯格斯以后的全部经过。
开头让他到地下室干活,格里菲思一家人都不理睬他。整整八个月,对他完全不过问。也许这至少是造成这一切恐怖的一个原因,可不是吗?稍后,让他去当那些年轻女工的头头!难道说这不是一个错误吗?现在塞缪尔对这一切全都明白了,尽管他,当然罗,决不会对克莱德的所作所为稍加宽恕——绝对不是这样。好一个卑鄙的家伙——放浪形骸,兽性大发,竟然诱奸了那个姑娘,随后由于桑德拉——这个可爱的、惹人欢喜的小桑德拉——就策划把她干掉!现在他锒铛入狱了,据斯米利报告说,却对这一惊人的事态提不出更好的解释来,只好说他不想杀害她——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到这么干的——还说他的帽子是被风刮掉了!编造这样的假话,该有多可怜!而且,对那两顶帽子,或是丢失了的那套衣服,以及没有游过去搭救那个落水的姑娘,通通提不出任何令人信服的解释。此外,还有怎么也说不清楚的脸部伤痕。所有这一切,多么充分有力地证明他是犯了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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