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维勒士察金(1842-1904),俄国战事画家,在日俄战争中为国捐躯。
②布格罗(1825-1905),法国画家。
尤金就是一个注意到这场争论的人。他从没有看见过布格罗的画,实际上,干脆就没有看见过什么其他画家所画的裸体画的真迹。三点钟以后,他通常总是空闲的,所以有空去看一些这种玩意儿;他觉得穿考究衣服也可以做他目前的这种工作,因此每天都穿着一套最好的衣服。他是个态度严肃、相当漂亮的青年了,在任何一所美术馆里要看点东西,是不会引起人家惊奇的。他看起来仿佛是个知识分子,是个艺术家。
他可不能确定,一个象自己这样年轻的人会受到什么样的接待——那会儿他还不到二十岁——可是他还是大胆地进了展览布格罗作品的画廊,要求看看那幅画。负责人员好奇地望望他,可是却领他向后走进一间张着深红色帷幕的房间,扭亮了装在天花板上一个红丝绒饰着的架子上的好多盏闪亮的电灯,拉开帷幔,露出那幅画来。尤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一个人体和脸蛋儿。这简直是个天仙般的美人——他理想中的美人变成有生命的真实人物了。地细细地看了看脸庞,脖子,纷披在头后面的那一大束细软、动人的棕色头发,花一般的嘴唇和细腻的面颊。他对Rx房和腹部所具有的挑逗性感到惊奇,那种母性的潜力对男性那样富有刺激。他真可以在那儿站上几小时,沉迷遐想,可是把他单独留在那儿看了几分钟的管理员回进房来了。
“这一幅多大价钱?”尤金问。
回答是:“一万块钱。”
他一本正经地笑笑。“真是一幅精品,”他说,一面转身离去。管理员关上了电灯。
这幅画,象维勒士察金的那些作品一样,在他心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很奇怪,他并不想画出这样的画来。他只是看得痛快。这幅画向他表明了他这时理想中的女性——肉体的美。他一心一意地渴望找到一个这样的人儿来对他钟情。
此外,还有些别的展览会——其中有一次有伦布朗①的一幅真迹——也给了他很深的印象,不过没有一次能象那两次那样确切地激动他。他对艺术的兴趣变得非常强烈。他想知道艺术的一切——自己来画点东西。有一天,他大胆地上美术学院去向秘书请教,秘书于是解释给他听,费用需要多少。她是个讲实际、重事务工作的女人。从她那儿,尤金打听出来,各班都从十月学到五月,他可以进一个写生班或是古画班,或是两班都上,虽然在当时,最恰当的还是单上古画班。此外还要上一个插画班,在那里,各时代的服装在各个模特儿的身上陈现出来。他发现每班都有一个大伙认为很有名气的导师,可是他并不需要去见他。每班有一个班长,每个学生都应当为自身的进步老老实实地用功。尤金并没有能去见识一下教室,但是他还是领略到一点它的艺术气息,因为大厅和办公室全都布置得非常艺术化,有许多胳膊、腿、胸部、大腿和头的石膏模型。这就仿佛一个人站在敞开的门口,朝外望着一个新世界一般。有件事使他很满意,他可以在插画班里学钢笔画或是油画,同时,如果他乐意把晚上的时间全部放在写生班里学习的话,他又可以在每天下午五点到六点参加一个速写班,不要额外缴费。他从给他的一份印好的章程里知道,写生班就是画裸体的模特儿——有男的、有女的。这使他有点吃惊。他现在准是在走向一个新世界。这似乎是必需的、自然的,可是这个新世界却有一种超然的气氛,一种意味着神殿上禁地的气氛,只有有才能的人才准进去。他有才能吗?等着看吧!虽然他是个没有经验的乡下小伙子,他要显点儿本领给全世界看看——
①伦布朗(1606-1669),荷兰画家。
他决定进的第一个班是写生班,每星期一、三、五晚上七点钟在一间工作室里集合,画到十点钟为止;第二个是速写班,每天下午从五点学到六点。尤金觉得自己对人体跟其他各部分的结构知道得很少,甚至一点都不知道,所以最好学一下。服装和插画不得不稍微慢一步,至于风景,或者不如说是市景,他虽然非常喜欢,却不得不延迟到学了点艺术的基本原理之后再说。
直到这会儿,他简直没大画过人脸或是人形,只画过些小型的,作为一幅较大的风景画上的点缀。现在,他临到需要用木炭来画一个活人的脑袋或是身体的时候了。这使他有点着慌。他知道自己要和十五个到二十个其他的男学生同在一班里。他们能够看他画的东西,并且加以批评。每星期有两次,一位导师总兜过来,察看他的作品。他从章程上获悉,随便哪一个月里画得最好的人,都可以享受到一种荣誉,那就是:每逢开始画模特儿的一个新姿势时,总尽先让这些人在模特儿四周挑选有利的座位。班级导师一定在美国艺术界有相当地位,他心里想,因为他们都是国家美术协会会员①。他可不大知道这个荣誉是多么受到某些方面的轻视,否则他也不会把它看得那么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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