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你不可以送她!”安琪拉回答说。
“听着,”尤金怒气冲冲地说。“现在不是六年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作主,她留在这儿,她一定得留在这儿,否则我就跟她一块儿走,将来随便你自己怎么想。我爱她。我决不放弃她。如果你要找麻烦,现在就开始吧。房子塌下来是塌在你头上,不是塌在我头上。”
“哦,”安琪拉说,有点儿给吓住了,“你说的什么话?”
“就是这话。现在,你回你的房间去。苏珊回她的房间。我回我的房间。我们今儿晚上不要再吵下去了。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无法挽回了。我跟你算是完啦。苏珊肯跟我的话,可以跟着我。”
安琪拉穿过工作室上自己房间去,事情的转变使她非常伤心;她越想越害怕,既不能说服尤金,又不能轰走苏珊,当时她嗓子又干又热,两手发抖,心房一阵阵地乱跳;她觉得仿佛头脑要炸开似的,实际上她的心(而不是情感方面)已经伤透了。她认为尤金疯了,可是就在这时候,她婚后第一次认识到,她老想驾御他是一个多大的错误。今儿晚上,她的愤怒,她的凶横、批判的态度,全都没有用了。这些完全没能帮助她,还有这个策略,这个美满的计划,这张她那样倚赖着想来建筑幸福生活的王牌,这个她希望能够那么有效地利用一下的孩子,都失败了。他不相信她,甚至不承认有这种可能。他不但不因此尊重她,反而瞧不起她!他把这看作一条诡计。哦,多么不幸,竟然提起孩子的事!但是,苏珊应该明白,得让她知道,她决不会赞成这种情形的。可是他会做点儿什么呢?他简直气得面无人色。在这种情形之下把孩子带到世界上来!她热狂地向前凝视着,终于绝望地痛哭起来。
在她去后,尤金站在过道里苏珊身边。他的脸沉着,眼睛游移不定,头发乱蓬蓬的。在他说来,这就是最凶、最坚决的神气,他以前从来没有显得这样坚强。
“苏珊,”他说,同时抓住了她的两只胳膊,凝视着她的眼睛,“她对我说了个谎话,说了个冷酷、卑鄙、狠毒的谎话。她不久也会对你说的。她说我跟她有孩子了。没有这回事。她不能有孩子,要是有了,会有生命危险的。如果她能够有,她早就有了。我知道她。她认为这可以吓住我,同时可以把你撵走。成功了没有呢?随便她说什么,都是胡说,听见了吗?她知道是胡说。唔!”他放下她的左手,用手兜住自己的脖子。
“我实在受不了这一套。你不会离开我。你不会相信她,是吗?”
苏珊睁大眼睛望着他那烦恼的脸和那双漂亮、绝望、含情的眼睛。她看出了他内心的悲伤和痛苦,感到非常同情。他那么不快乐,那么不幸地被纠缠着,好象很值得爱护似的,但是她又给吓住了。不管怎样,她已经答应爱他了。
“是的,”她坚定地说,眼睛里流露出动人的信心。
“你今儿晚上不离开这儿吗?”
“不。”
她用手抚摸着他的面颊。
“明儿早上来跟我一块儿散步,好吗?我得跟你谈谈。”
“好。”
“别害怕。要是害怕,就把门锁上。她不会来打扰你的。她不会做出什么事来的,她怕我。她也许会来找你谈,不过我就在近边。你还爱我吗?”
“爱的。”
“要是我能够安排好的话,你肯来跟着我吗?”
“来的。”
“即使她所说的话是真的,也来吗?”
“是的,我不相信她。我相信你。不管怎样,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你反正不爱她。”
“不爱,”他说;“不爱,不爱,不爱!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他疲乏地、快慰地抱住她。“哦,花朵儿,”他说,“别丢掉我!别伤心。无论如何千万别伤心。我以前是很不好,象她所说的,可是我爱你。我爱你,我愿意把一切都献在对你的爱情上。不管有多少困难围绕着我们,我们都不在乎。我爱你。”
苏珊不安地抚摸着他的面颊。她面无人色,十分害怕,可是不知怎么,始终又很勇敢。她从他的爱情里得到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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