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相当惊奇地听着她的话;他对她自动说出、做出的一切都抱着同样的态度。她对这些问题好象已经考虑了相当时间。她不大轻易发表意见。在考虑中、在措词方面,她常常犹豫,停顿,不过说出来之后,那就是她的意见。他不知道她的说法到底有没有道理。
“苏珊,”他说,“你使我吓了一跳!你怎么想的!你知道你在说的是什么话吗?你真的了解你母亲吗?”
“妈妈吗?当然罗,我想我很了解她。你知道她很特别。妈妈是有学问的,又富于幻想。她常讲上一大套关于自由的言论,不过我对她说的话并不是完全接受。我想妈妈跟大多数女人不同——她是特殊的。她喜欢我,为了我这个人,而不是为了我是她的女儿。她很关心我。你知道,我觉得我比妈妈来得坚强。我想,如果我尽力的话,我可以支配她的。她现在许多事情都依靠我。除非我自己愿意,否则她没法叫我做任何事。我相信我能够使她接受我的意见。我做过好多次了。所以我想现在也可以这样,如果我有充分时间的话。要她照着我的意思做,得需要一点儿时间。”
“要多少时间呢?”尤金沉思着说。
“哦,我不知道。三个月。六个月。我不敢讲。可是我要试试看。”
“要是不成功,那怎么办?”
“那——那我就不顾她,就这样。我没有十分把握,你知道。不过我想我能够。”
“要是办不到呢?”
“我办得到。我管保办得到。”她快乐地把头一昂。
“到我这儿来吗?”
“到你这儿来。”
他们在树荫下走近第一百街。远处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他们前面走。尤金抱住苏珊,在她嘴上吻了一下。“哦,你这天仙!”他喊着。“海伦①!塞栖!”——
①希腊神话中出名的美女,就是为了她,才掀起了特洛伊战争。
“别这样,”她笑吟吟地说。“别在这儿这样。等我们唤到一辆车子。”
“我们到克勒蒙特去好吗?”
“我不饿。”
“那么我们就雇一辆车子兜兜。”
他们找到一个汽车出租站,坐上车子向北驶去,早晨的清风拂上脸来,使他们发烧的感官感到凉爽。他和苏珊有时候自然感到抑郁不快,有时候又异常高兴,因为他在欢乐与恐惧之间徘徊,而她却不断鼓起他的劲儿来。她的态度比他镇静、坚定、勇敢。她对他就象一位坚强的母亲。
“你知道,”他说,“有时候,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想法。除了不爱她之外,我说不出她有什么不好。我过去非常不快活。你对这种情形认为怎样,苏珊?你听到她说的关于我的事情。”
“是的,我听到的。”
“归根结底就是我不爱她。从头就没有真正爱过她。你对没有爱情的婚姻怎么看法?她说的一部分话是确实的。我爱过别的女人,那是因为我老渴望一个跟我性情相合的人。我结婚后也还有过这种事,苏珊。我不能算是真爱卡萝塔-威尔逊,不过我以前是很喜欢她的。她很象我。另外一个是个有点儿象你的姑娘。资质没有你高。那是多年以前的事了。哦,我可以告诉你什么道理!我爱青春。我爱美。我要一个可以做我精神伴侣的人。你就是这个人,苏珊,可是你瞧,怎么搞得这么一团糟。我非常不快活,你认为这样非常不好吗?告诉我,你认为怎样?”
“唔,尤金,”苏珊说,“我觉得任何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就不应当再继续做下去。”
“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苏珊?”
“你说你不爱她。你跟她一块儿不快乐。我认为你和她一块儿呆下去对你们两人都不好。她能够生活。要是你不爱我,我不会要你跟我呆在一块儿的。我根本就不会要你。如果我不爱你,我也不会要跟你呆在一块儿,我决不会。我觉得婚姻应该是件幸福的事,如果不幸福,你就不该想着你们以前既然能够相处,就再试着一块儿生活下去。”
“要是有小孩呢?”
“唉,那可能不同。即使那样,你认为小孩不可以交给任何一方吗?在那种情形下,小孩不一定会弄得很不快活。”
耽美书斋推荐浏览: 西奥多·德莱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