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对海岛公司经济事务的动向,除一般情况外,丝毫都不知道。虽然他经常跟温菲尔德、威利布兰特和其他的人一块儿吃午饭,他总尽量不去过问经济方面的事务,以免引起公众对他的注意;他总竭力把心思用在筹划这个娱乐场的奇观和远景上。他碰到人就说,蓝海就快成为他所看见的最完善的避暑胜地了,这样做很容易,并且也有帮助;其他跟这个投机事业有关的人也同样的到处称扬,可是这并不能使它马上成功。事实上,蓝海的真正成功得靠比原来作为资本的一千万元还多的投资。它得稳步地成长起来,不可能很迅速。
首先传到联合杂志公司、后来传到科尔法克斯和怀德耳里的消息是:尤金对这项投机事业投资很多,他是那家公司的秘书或是担任着什么别的职位,对这事业的发展花了很多时间,这些时间原可以更好地用来增进联合杂志公司的利益的。
“你认为这怎样?”一天早晨,科尔法克斯听到这消息后,这么问怀德。这消息是从怀德的下属印刷部的主持人那儿传来的。他奉了怀德的指示,当着怀德向科尔法克斯提起这件事。
“我一直就对你这么说,”怀德和蔼地说。“他对这事业并不比对任何其他的事业更感兴趣。他只是用它作为踏脚石,利用过了就会丢开一边的。从他的立场来讲,这当然是可以的。人人都有往上爬的权利,不过从你的立场看,就不大妙了。你要是有一个愿意长呆在这儿的人,就更好啦。最好是你自己来主持。不过你也许不想这样,有了你现在的经验,你可以另找一个肯在你底下好好工作的人。好在说到头,没有他,你目前也应付得了。要是有个安份的人在那位置上,一切都可以由你来掌握了。”
就在这时候,尤金和苏珊的恋爱正到了最最火热的阶段。整个春天和夏天,尤金都忙着在想念苏珊,怎样跟她聚会、兜风,想着她所说的和所做的事情。他的思想多半不在公事上,他的职务一般讲来使他厌烦。他开始迫切地希望,他在海岛公司的投资会有点儿利息,这样他可以任意挥霍。在安琪拉发现他跟苏珊的暧昧关系之后,他感到自己把所有的现款都投在蓝海上是非常不幸的。如果命运注定他要跟安琪拉继续过下去,那倒也没有关系。那样他倒可以耐心地等着,不把它放在心上了。现在,这就是说,如果他想要卖掉它,他的投资就会给法院冻结起来,或者很可能会这样,因为安琪拉可以告他的。无论怎样,他还要替她作合理的准备,那就需要法律的调解。除了这笔投资以外,他现在只有他的薪俸,而这笔薪俸积蓄得还不够快,万一戴尔太太不久去找科尔法克斯,后者跟他一刀两断的话,那末积蓄起的一点儿钱简直就不够用。他不知道科尔法克斯会不会真跟他一刀两断。他要他放弃苏珊呢,还是直截了当地要他辞职?他注意到,有相当时期,科尔法克斯已经不象以前对他那样亲切、那样同情了,不过这可能是由于别的原因,不一定是由于不以他为然。再说,他们俩相处久了,自然会彼此厌倦的。他们现在不常一块儿出去;就是出去,科尔法克斯也不象以前那么高兴、那么孩子气。尤金认为是怀德在背后捣鬼,不过他想,要是科尔法克斯变脸,也就让他变脸,这是一点儿没有办法的。他认为从公司事务方面来讲是没有理由的。他的工作是成功的。
就公司方面来说,这场风暴后来有一天终于突然发作了。不过那时,其他方面已经带来了不少的痛苦和伤心——戴尔家的,安琪拉的,尤金自己的。
苏珊的举动是引起暴风雨的雷电。这种雷电也只会从那方面发出来。尤金等她的消息等得发狂。在他的一生中,他第一次感觉到困惑不定的恋爱所带来的那种刺心的痛苦。这表现在他内心的实际疼痛上——就在太阳丛①,或是通称心窝的那地方。他痛得很厉害,就和那个勇敢的斯巴达男孩给藏在他腰带下面的狐狸咬着时那样②。他不知道苏珊在哪儿,在做什么,接着因为不能工作,他就乘车子出去兜风,或者拿起帽子到路上去闲荡。乘汽车对他一点儿没有好处,因为他的疼痛专在静坐的时候发作。晚上,他回家去,坐在工作室里一扇窗户面前,或是坐在石头小阳台上(多半坐在那儿),望着哈得孙河变幻不定的景色,渴望着,思忖着她在哪儿。他会再看见她吗?要是看见了,他会在这场斗争中取得胜利吗?哦,她的美丽的脸庞、可爱的声音、绝妙的嘴唇和眼睛,接触到肌肤时的那种奇妙的感觉,以及美丽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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