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顿,以为尤金会发出什么抗议或是作出什么解释,可是尤金只是一声不吭,紧张、烦躁、面色苍白。这么说,她终于来找过科尔法克斯了。她没有去波士顿,没有遵守她的诺言,反而上纽约来找科尔法克斯。她有没有把全部经过都告诉他呢?尽管科尔法克斯说着一派好话,他很可能是同情她的。他对他会怎样想法呢?他在社交方面也相当保守。戴尔太太在她的活动范围内对他多少有些用处。他从来没有看见科尔法克斯象现在这样冷静、深思。他似乎想保持一种非常公正的口吻,这并不是他的特性。
“威特拉,自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对你发生了兴趣,老爱注意着你,”歇了一会儿,他又说下去。“如果真有天才(300)人物的话,我想你就是一个,不过象所有的天才(300)人物一样,你也有轻浮的脾气。有一个短时期,我以为你也许已经稳定下来,计划着你搞得那么成功的那些业务,可是后来,我断定了不是这么一回事。你能够发动某种力量,维持某种秩序。还有,我想你有其他的才干——我很难明确地说到底是什么才干。眼光就是其中之一。你有眼光。还有就是能认识人才。我知道你有这本领。我看到你选拔了一些特出的人。你当然也会计划,不过除非我完全看错了,你不会很合理地或是审慎地计划。戴尔小姐的这件事大概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我们不谈她,”尤金有点儿着恼,冷冷地说。苏珊是他的创伤,是一个危险的话题。科尔法克斯也看出来了。“这是我不愿意谈的事。”
“好吧,我们就不谈,”对方镇静地回答,“不过也可以用别的方法来说明我的意思。我想你自己也会承认,你对目前的情况就没有好好地计划过,因为要是你计划过的话,你就会看出来,你这样做等于是自招失败。老弟,要是你要得到那姑娘,而她似乎也很愿意,那你应该不让她母亲知道就把她弄到手。过后,她也许只好逆来顺受。即使她不这样,你至少也达到了目的。如果给人发觉了,我想你也情愿自食其果。现在,你既然让戴尔太太知道了,她认识许多很有势力的朋友。你不能不考虑到她。我也不能不考虑到。她现在要狠斗一下。看起来,她会用相当大的压力来逼你放弃的。”
他又顿住,等着看尤金要不要说什么,然而尤金并没有开口。
“我要问你一句话,请你不要生气,因为我一点儿没有什么恶意,我只不过自己要把这件事弄清楚,迟些时,要是你愿意的话,大概也会使你看清楚的。你跟——呃——小姐有没有发生关系?”
“没有,”尤金没等他把名字说出来就回答。
“你们的纠纷已经有多少日子了?”
“哦,大约四星期,也许还不到。”
科尔法克斯咬着他的雪茄烟头。
“你要知道你的敌人是相当有势力的,威特拉。你平常对下属不大宽厚。有一件事我曾经注意到,你一点儿没有手腕。你提拔的那些人,办得到的话,都想取得你的地位。要是你目前的处境让他们详详细细地知道了,你在这儿就呆不了十五分钟。你当然也知道,不管我怎样给你帮忙,你总不得不辞职。你自己也无法维持下去。我也无法让你呆下去。我想你对这方面一定没有细想过。恋爱中的人是不会想到这些的。我知道你觉得怎样。因为我看见过你太太,我多少说得出来毛病在什么地方。她把你管得太严了。你在自己家里不能做主。这使你烦躁。你的一生好象是场失败。你在婚姻上失去了机会,或者你以为是失去了,这使你内心不安。我知道这姑娘,她很漂亮。不过正象我所讲的,老弟,你没有估计你需要付出的代价——你的算盘打得不对——你没有筹划过。要是有什么事能够证明我一向对你的那一点轻微的怀疑,那就是这个:你没有细心地筹划——”他朝窗外望去。
尤金坐着,凝视着地板。他猜不透科尔法克斯打算怎样。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科尔法克斯这样沉着地思索——这样冷静。平时,科尔法克斯总是大喊大叫,手舞足蹈,兴奋地做着动作。今儿早上,他又缓慢,又沉着,可能有点儿动了感情。
“虽然我私下很欢喜你,威特拉——人人都应该珍重友谊——可是在业务上却没有办法——我已经渐渐得到一个结论,你毕竟不是最适合这个职位的人。我想你太感情用事——太不稳定了。怀德一直就这样对我说,可是起先,我不相信。我现在也不是根据他的判断。要是这件事没有发生,我不知道会不会根据我的这个感觉或是概念有所举动。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是否最终要这样做,不过我觉得你现在的处境很困难——对公司来讲,是很危险的。你知道,公司决不能给不体面的事情连累进去。因为所有的报纸都会登个不休。那对我们会有无穷的害处。我想从各方面看来,你最好歇上一年,看你能否把这件事平静地解决掉。我想除非你能够离婚,跟这姑娘结婚,否则最好还是不要跟她同居,并且我认为,除非你能不声不响地离婚,否则还是不离的好。我是针对你在这儿的地位来讲。除此之外,你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可是记住!一件不体面的事就会影响你在这儿的作用。如果将来能够补救,那最好。不然,也没有办法。要是这件事传到外面去,你知道你就没有回到这儿来的希望了。我想你是不愿意放弃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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