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55)

2025-10-09 评论

    当安琪拉瞧见《真理》上刊印出来的那幅画的时候,感到非常高兴,非常得意和快乐。这是她情人很有才干的一种凭证。他几乎天天写信提到纽约艺术界的情形,所以她对那儿的情形很熟悉,只是想得更为夸张一些,可是这些实际的东西,就象印出来的画,却很不同。整个世界都会看见这张画的。她料想,他一定已经成名了。
    那天和随后两天的晚上,他们单独坐在客厅里的时候,他越来越接近男女恋爱时期那种两情融洽的境地。如果不是坚决抑制的话,尤金决不能只限于接吻和多少有点含蓄的温存的。他觉得恋爱应当继续下去,这是很自然的。他并没有结过婚。他可不知道结婚有些什么责任。他从来没有去想一想,自己的父母受了些什么罪来使他有出息。他内心也没有什么直觉来告诉他。他并没有想做父亲的热望,并没有那种正常的希望,幻想着家,幻想着建立家庭的适当的社会情况。他所想到的只是这一段恋爱时期——喁喁情话和随着而来的得意忘形的快乐。对于安琪拉,他觉得这样就算超过正常了,这是因为她那么不肯轻易地顺从,她总是保护着自己。他有时可以望着她的眼睛,看见一层眩晕的薄膜,预兆着一阵暴风雨般的情绪。他总坐在她身旁,摸她的手、摸她的面颊,抚弄她的头发,有时候,甚至把她搂在怀里。她很不容易地抵御他的这些意味深长的压力,不让他搂抱,因为她自己也急切地想要领受恋爱的快乐。
    就在他来到后的第三天晚上,当他对这个家庭里的所有成员愈来愈感到可敬的时候,他把安琪拉带到了危险的边缘——假若不是由于一阵意外的情绪,他早就把她带过去了。这阵情绪可不是出于他,而是出于她的。
    下午,他们曾经到离屋子不远的奥库尼小湖去游泳。
    随后,他跟安琪拉、戴维和玛丽亚塔乘车兜了一圈。那是夏季常有的一个爽朗的下午,动人心弦地表达出了爱和美。天气非常晴朗、和煦,树荫令人非常恬适,这简直使尤金心里难受。这会儿,他还年轻,生活是美丽的,可是等他上了年纪的时候,生活会是什么情形呢?一种病态的不祥的预感,似乎搅扰着他的心灵。
    当他们走近家门口的时候,落日已经西沉下去。小虫营营叫着,母牛脖子上的一只小铃不时玎-作响;一丝丝的凉气——夜晚即将到来的预兆——在他们偶然经过一些洼地时,轻轻拂上他们的面颊。走近屋子时,他们看见青烟从厨房的烟囱里缭绕上升,这表示晚饭正在烹饪。尤金在一阵心醉神迷的情绪里,紧握住了安琪拉的一只手。
    他要幻想——在暮色降临的时候,跟安琪拉一块儿坐在吊床里,望着幽美的景致。四周充满了生气。乔萨姆和卞雅明从田里回来了,正在厨房门口洗濯,他们说话和泼水的声音从那儿传来。还有一阵阵从马厩传来的马匹蠢动的踏蹄声,一只牛在远处的哞哞声和饥饿的猪的哼叫。尤金摇摇头——
    一切是这样富有田园诗意,这样恬适。
    晚饭时,他几乎没有碰他面前的食物,因为饭桌上那群人的景象吸住了他的注意力。随后,他和这一家人坐在门外草地上,吸着花香,望着树梢上边的星星,听着乔萨姆和白露太太、萨缪尔、卞雅明、戴维和玛丽亚塔聊天,偶尔还听见安琪拉说一两句。由于他面对着极美的境地时就会心情悲伤,所以她也有些抑郁。她很少说话,只听着尤金和父亲谈天,可是到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总是甜蜜的。
    停了一会儿,乔萨姆站起身睡觉去,其余的人一个接一个都跟着走了。戴维和玛丽亚塔上起居室去;萨缪尔和卞雅明借口明儿早晨工作辛苦,也离开了。萨缪尔还想试着再去打麦。尤金搀住安琪拉的手,把她领到外边紫阳花盛开的地方去,这些花白天和雪一样白,可是在黑暗里却显出银灰色。
    他用手捧着她的脸,再向她倾诉衷情。
    “今儿真是个妙极了的日子,我真给激动了。”他说。“这儿的生活太美啦。这地方太恬静和安宁了。而你!哦,你!”
    接吻结束了他的话。
    他们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然后回进客厅里去。她点亮了一盏灯,于是房间里有了一种柔和的黄光,恰巧可以显得温暖(他心里想)。他们先并排坐在两张摇椅上,随后坐在一张长靠椅上,他用胳膊搂着她。晚饭前,她换了一件宽松的奶油色便服。这时,尤金又缠着她把头发分成两条辫子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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