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儿是挺好,”他回答。“我哪天去看看。”
老威特拉觉得很得意。儿子在给他争脸。威特拉太太和丈夫一样,显示出了流光消逝的最初的、引人注目的迹象。她眼睛两角的皱纹加深了,前额的皱纹也变长了。第一晚一看见尤金的时候,她相当兴奋,因为他现在已经长得很好、很老练了。他已经有过许多阅历,有了一种沉着的气度,这种气度,她意识到,就是成人。她的那个需要她当心照护的男孩儿已经不复存在了。这是一个可以照护她,象大人对小孩那样和她开玩笑的人了。
“你长得这么高大,我几乎认不出你啦,”她说,他把她抱到了怀里。
“不是的,只是您变矮小了,妈。我以前总认为我决不会长到您推不动的那种地步,可是这都过去了,对吗?”
“你从来不需要人多推动,”她溺爱地说。
玛特尔前一年嫁给了法兰克-班斯,跟丈夫一块儿上伊阿华州的鄂图瓦去了,因为法兰克-班斯在那儿管理一爿厂。尤金没能看见她,可是却跟茜尔薇亚一块儿盘桓了一些时候。茜尔薇亚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她丈夫还是尤金原先注意到的那么一个沉静保守、埋头苦干的人。他重上《呼吁日报》馆去看看,发现约翰-萨麦斯新近死了。其他方面的情形都和先前一样。约纳斯-李尔和卡勒-威廉兹还在办公——和先前完全一样。等尤金准备离开的那天到来时,他反而很高兴,心情愉快地搭车回芝加哥去了。
就跟他从东部进入芝加哥和从黑森林回到芝加哥时一样,对璐碧的回忆又强烈地打动了他。她过去对他那样温柔可爱。他对美术开头的一点儿经验,多少就是以她为中心的。可是尽管这样,他并不想去看她。是真不想去吗?他伤感苦闷地问着自己这个问题,因为他多少有点想去。他喜欢她,就象一个人喜欢一部剧本或是一册书里的一个姑娘那样。她具有悲剧的特性。她——她的生活、环境,以及不幸爱上他的这件事,构成了一种艺术气氛。他想几时他或者可以写一首关于这场恋爱的诗歌。他能够写些相当绮丽的诗篇,自己保存着。他有才华,能够质朴而有情趣地叙说事情——使你仿佛看见一幅画面。他的诗歌的缺点就是,还缺乏真正高超的思想——在理解力方面不象可能会有的那样,不能达到顶点。
他没有去看璐碧。他决定不去的理由是,那样太不厚道了。她现在或许不要他去了。她或许竭力想忘掉一切。再说,他还有安琪拉。这样对安琪拉真太说不过去啦。可是在他离开这座都市向东去的时候,他还是朝着她住的那个地区望去,希望重温一下跟她一块儿消磨的那些可爱的时刻。
回纽约以后,除了一些小变动外,生活似乎大有希望跟前一年一样。到了秋天,尤金去跟麦克休和斯迈特住在一块儿。他们的画室包括一间大工作室和三间卧室。他们同意大伙可以处得很好;有一阵子的确对他们都很好。他们互相提供的批评,是有真正价值的。而他们也觉得一块儿吃饭、散步、看展览会是很快活的。他们各有各的特别观点,互相辩论,互相督促。这跟在芝加哥跟豪和马修士呆在一块儿的时候几乎一样。
这年冬天,尤金的作品第一次刊登在当时的一家主要刊物——《哈柏杂志》上。他带了一些以前作品的样张上《哈柏杂志》的美术主任那儿去,美术主任对他说,画很精妙,如果有适当的小说,可以考虑请他画插画。后来,一封信来了,请他去一趟,给了他一百二十五块钱,委托他画三张画。他雇用了模特儿顺利地把这些画画了出来,结果很受称赞。他的伙伴们也鼓励他上进,因为他们的确很羡慕他的作品。他干脆着手去“试了一下”《斯克里布勒杂志》和《世纪》(所谓“试一下”就是和这些刊物建立关系)。经过一个时期,他终于使各家的美术主任对他有了印象,尽管他们没有委托他画什么了不起的画幅。他替一家为一首诗画了插画,虽然那并不合乎他的心意,他不高兴去修饰;又替另一家为一个短篇小说画了插画;可是不知怎么,他觉得这两件事里哪一件都不是真正的机会。他要一个适当的题目,再不然就把他的风景画卖一些给他们。
树立起一个可以挣钱的名声是缓慢的工作。虽然他在艺术界各处都常给人家提到,可是他的名字却还没有受到群众和美术主任的重视。他依然是一个有希望的新进人物——正在成长着,可是还差一大截路,没有登峰造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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