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赞许,弄得嘉莉心头怦怦直跳.啊,但愿她能做个演员一个好演员!这是个明智的人他懂而且他还赞成.倘若她是个出色的演员的话,像他这样的男人会赞许她的.她觉得他能这样说真是个好人,虽然这事和她毫不相干.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
戏终场时,她突然明白他不准备和他们一起回去.
"哦,你不回去吗?"嘉莉问,显得有些失态.
"哎,不了,"他说,"我就住在这附近的三十三街上."
嘉莉不再说什么了,但不知怎么地,这事使她很受震动.她一直在惋惜这个愉快的夜晚即将消逝,但她原以为还有半个小时呢.啊,这些个半小时,这些个分分秒秒,其间充满着多少痛苦和悲伤!
她故作冷淡地道了别.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可是,马车似乎变得冷冷清清了.
她回到自己的公寓时,心里还在想着这件事.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再见到这个人.可这又有什么什么关系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赫斯渥已经回来了,这时已上了床.旁边凌乱地放着他的衣服.嘉莉走到房门口,看见他,又退了回来.她一时还不想进去.她要想一想.房里的情景令她感到不快.
她回到餐室,坐在摇椅里摇了起来.她沉思时两只小手捏得紧紧的.透过那渴望和矛盾的欲望的迷雾,她开始看清了.啊,多少希望和惋惜,多少悲伤和痛苦!她摇晃着,开始看清了.
这件事情没有产生任何直接的结果.这类事要产生什么结果往往需要漫长的时间.早晨给人带来新的心情.目前的处境总会自我开脱的.只是在偶尔的时候,我们会瞥见事情的不幸.对照之下,人心能体会到这种不幸.没有了对照,痛苦也就减轻了.
在这以后的六个多月里,嘉莉照旧这样生活着.她没再见过艾姆斯.他来拜访过万斯夫妇一次,但她只是从那位年轻的太太那里听说了这事.随后,他便去了西部,即使这个人曾经吸引过她,现在这种吸引力也逐渐消失了.然而这件事的精神影响并没有消失,而且永远不会完全消失.她有了一个典范,可以用来对照男人,特别是她身边的男人.
转眼就快到三年了.在这整个时期内,赫斯渥倒也一帆风顺.没有什么明显的走下坡路,也没有什么显著的上升,一般的旁观者都能看出这一点.但他在心理上有了变化,这种变化很显著,足以清楚地表明将来的情况.这种变化仅仅是因为离开了芝加哥,导致了他的事业中断而造成的.一个人的财产或物质方面的发展和他的身体的成长很相像.他要么如同青年接近成年,越变越强壮.健康.聪明;要么如同成年接近老年,越变越虚弱.衰老.思想迟钝.没有任何别的状况.就中年人而言,在青春活力停止增长和衰老的趋势到来之间,往往会有一段时期,两种进展几乎完全平衡,很少向任何一方倾斜.可是,过了足够长的时间以后,这种平衡开始朝坟墓一面下陷.开始很慢,然后有些加速,最后就全速走向坟墓.人的财产也往往如此.倘若财产的增长过程从未中断过,倘若那种平衡的状态从未达到过,那么就不会垮掉.现今的这些有钱人往往因为他们能雇佣年轻的聪明人而避免了这样耗尽他们的财产.这些年轻的聪明人把雇主财产的利益看作是自己的利益.因此,财产就有了稳定.直接的发展.倘若每个人都要绝对地自己照管自己的财产,而且在过了足够长的时间后又变得极其衰老,那么他的财产就会像他的精力和意志一样消逝掉.他和他的财产就会完全化为乌有,不知去向.
但是,现在来看看这种类比在什么方面有所不同.一份财产,如同一个人,是一个有机体,除了创业人固有的才智和精力之外,它还要吸引别人的才智和精力.除了那些靠薪水吸引来的年轻人以外,它还要联合年轻人的力量.即使当创业人的精力和智慧逐渐衰退的时候,这些年轻人的力量仍能维持它的生存.它可能会由于一个社会或国家的发展而得以保存.它可能会致力于提供某种需求量日益增加的东西.这样一来,它立即就可以摆脱创业人的特殊照料.它这时就不需要远见而只需要指导了.人在衰退,需求在继续或者在增长,那么这份财产,无论可能会落入谁的手中,都会维持下去.因此,有些人从未意识到自己能力的衰退.只是在一些偶尔的情况下,当他们的财产或成功的处境被剥夺时,才会明显地看出他们已经缺少过去的那种经营能力.当赫斯渥在新的环境中安顿下来的时候,他应该能够看出自己已不再年轻.要是他看不出这一点,那完全是因为他的状况正极为平衡,还没有露出衰退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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