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独生女,她一直在安静、井然有序的环境下成长。她那认为外表重于一切的母亲,坚决要她用高贵的举止持己。即使在很小的年纪,时时刻刻都要冷静、沉稳。不论什么情况,瑞琦都必须记住自己是个淑女。
然而,据麦都华说,她是过度沉静,尤其是在床上。
瑞琦走到最近才装设的抽水帮浦旁边,将浇水器挂在出水口下,开始上下扳动帮浦的把手。清凉的井水进入锡制的浇水器中。她以空着的手解开颈间的钮扣。再伸手舀了水拍在脸和脖子上,但思绪仍无法阻止的回到楠恩身上。
通常她并不是注重外表的人,但无可否认的,他仍十分英俊,一种桀骜不驯又粗犷的英俊。但他是一个恶名(16)昭彰的枪手。身为一个有责任感且头脑清晰的女人,楠恩并非她会允许自己去喜欢的人。
直到水溢了出来溅湿她的裙摆和鞋子,她才赶忙放下把手,大步走回棚屋,并命令自己收拾散乱的想法,不得再对甘楠恩浪费思绪和心情。
她曾是一名教师,是受过良好教育、以头脑分析事情的人。她可不能任由楠恩那对黝黑的眼睛和慵懒的笑取代了她的理智。
她在阴凉的棚屋内迅速移动,将水浇在印度橡胶树、叶兰和山茶花上。最后,她直起身,放好浇水器,脱下袖套,扔在置放着移植泥刀、园艺手套、铲子等等园艺用具的架子上,然后解开围裙,连同草帽一起挂在木钉上,这才离开棚屋朝房子走去。
她一进厨房就发现了他。他竟然大刺刺地坐在她的桌子旁边,泰森站在他张开的腿间,正在审视他谨慎地拿在手中的枪。
"你做什么?"她高而拔尖的声音好像卖鱼的妇人。
楠恩和泰森同时说话。
"他给我看他的枪。""给他看看我的枪。"
黛芬自正在洗碗的水槽前扭过头来,瑞琦先瞪了她一眼,才抓住泰森的上臂将他自楠恩身前拉开。瑞琦把儿子拉到裙褶里压住,双手坚定地按着他的肩。
"妈妈,你弄痛我了。"泰森抱怨着想挣脱她的掌握。
瑞琦松开手,但仍不悦地瞪着楠恩。这名枪手的脸色开始阴沉,双眼深不可测。他并未把枪收回枪套,只以一种他自己做来自在熟稔、在别人眼中却别具性感意味的姿势将它放在大腿上。
"我希望你能把枪收起来,甘楠恩。"当他根本不为所动时,瑞琦感觉到一种失去控制的惊慌,而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他的表情很明白地表示他听见了,可是并不打算遵从。"我老早以前就不再听你的命令了——"
"泰森,请你离开一下。"
"可是,妈——"
"我说出去,立刻出去。"瑞琦转向黛芬。"请你暂时让他留在客厅里好吗?"
瑞琦甚至懒得挂上微笑,她的双手在腰际交握,努力武装自己。她先深深地吸一口气,再望向对面不远处那个男人一对黝黑且阴郁的眼睛。
黛芬擦擦手,带着泰森离开。小男孩以一种母亲突然变成怪物的不解眼神看着瑞琦,但未加争辩地随着管家去了。瑞琦一直等听到客厅的门关上才再开口,楠恩则一直没有动。
"对不起,但我不会让泰森暴露在危险之下。"
楠恩张开未持枪的手,现出掌中的六发子弹。"它并未上膛。"
瑞琦开始松懈下来。她举手想拂开额前的一绺湿发,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便突然止住。"我不管枪有没有上膛,这个屋子里不准有武器。"
楠恩仔细地看着她,由脚到发再回到眼中。"你应该知道,越禁止反而使人越想要的道理。"
"泰森不是那种人,他不像……"
"我?"
无法再迎视他那具有穿透力的视线,她转身向后门走去,希望纱门能飘进一些凉风,稍稍降低屋内的热度。
"你明知我没那个意思。"她力图辩解。"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是不希望你儿子变成我。知道吗,瑞琦,我也愿向天祷告他不必变成我,我希望他在一切无缺中长大,会读会写,不必承受走过街上时人们在背后的指指点点。"
瑞琦转身看见他将子弹重新上膛,沉默地一颗一颗的放进去,好像在进行一种已成了他第二天性、他甚至不必垂眼去看便可完成的仪式。他看也不看地工作着,手指灵巧迅速而且坚定,一边还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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