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名(8)

2025-10-09 评论

  再一会儿他就要回到他熟悉的环境中了。
  麦瑞琦——穿着如此崭新且清晰可闻的黑色丝绸,梳着雅致的发型,拥有清白无瑕的名声与优雅的举止,麦瑞琦绝不同于与他为伍的女人。她生活在一个他这辈子仅偶尔窥见的不同世界里。
  楠恩经过一家旅馆,二楼建筑物前门隐晦地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客满"。再往前走,他朝最近的一家酒馆走去。今晚,不同于以往总是从房中某个角落传来微弱的钢琴声,今晚的音乐来自"最后机会管乐队"的几个成员,他们再次聚集,敞开领口喝着一杯杯充满泡沫的啤酒。室内因着两管喇叭和伸缩喇叭的恣意咆哮,几乎不可能再听得到任何声音。
  异于他稍早在舞会中所受到的待遇,他进入酒馆内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楠恩走向吧台,将短靴跨在黄铜的踩脚杠上,倾身向前,手肘抵在破旧的木制吧台,酒保点点头,做了个手势表示他很快便过来招呼他。
  楠恩点了一份威士忌,但酒保送来双份,因为乐队中有人喊着要请在场所有客人喝一杯。楠恩背对室内站着,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吧台后方墙上的镜子。镜中反映出他的眼神仿佛若有所思。
  他用几秒钟的时间研究了室内的每一个人,藉着某些容貌的特征或衣着款式去忆起他们,并迅速避开一些或许会对他的健康造成潜在威胁的脸。
  几分钟后,有个妓女站在他身旁,挑逗地倚在吧台上,手肘插在腰后,胸部诱人的暴露着,她有一头黑发,发育良好的但瘦得离谱,她的肌肤泛着病黄色,头发也需仔细地清洗。
  "嗨!牛仔,要不要请女孩喝杯酒?"
  他对酒保点个头,不需要交换任何语言,一杯威士忌立刻出现在女孩的肘边。乐队这时刚结束了鬼哭神号似的嘶吼,开始闹酒。她伸出手揉着他的前臂以示邀请。他垂下目光注视她的手,当他眼光上扬与她四目交接时,眼中的寒意使她很快地把手移开。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他一面说,一面举起广口玻璃杯喝了口酒。"除非由我说是谁、在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
  她舔了舔唇,靠得更近,这次可无论如何不敢再碰到他了。"要不要和我上楼,牛仔?如果你说好,我会让你整晚说个不停。"
  他看着她又噘嘴又皱唇地慢慢咬出每一个字的说话方式,断定她以为这经过长久练习的老方法会是一种展示嘴唇和舌头的性感表现。他"差点"要为她感到难过。然而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评断她,当他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灵魂其实并不比对方高尚多少。
  他也许声名不佳,但这并不表示他饥不择食。
  "算了,亲爱的。"他说,半带微笑地,想使她轻松一点。"我今晚没那个心情。"
  她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再把一头黑色长发甩至肩后。"也许改天吧!"
  "是啊!"
  改天。
  他望着镜中的人群,但大部分时间都注意着门口唑他现在站着的地方,他可以轻易地一枪击中任何有意找麻烦的家伙,有备无患。再要了一杯酒,他移了移重心开始去想瑞琦稍早所说过的话。他知道甘杰斯有两个小孩,但不知道舅舅以他的名字为小男孩命名。
  谁猜得到呢?杰斯的妻子伊云,曾告诉他,他舅舅对他的关心远超过他所知的,也许好是事实,但他敢打赌命名一事定是伊云的主意。他想要自己想那并不重要,却又明知不然。为了某些愚蠢的理由,每当他想到那孩子,便禁不住要咧开嘴笑,但在今晚这种环境,楠恩脸上可毫无笑意。
  瑞琦站在黑暗的门廊,仍然惊得无法移动半步。
  甘楠恩回来了。
  还是那么冲动、那么深不可测,依然大胆得敢亲吻她并坦承年少时的幻想。或许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谈话对一个淑女而言是个侮辱,或用这种直接而露骨的方式对待她其实并不恰当——如同她从来未想过他藏有一份如此复杂而令她困惑的情感。学生时代的他总是惹麻烦,总是沉默寡言,但深深喜欢她?她想都没想过。
  她也曾向杰斯和伊云打听他的下落,但令人局促不安的沉默使她很快便不再开口。
  幸好有这黑暗和片刻的孤独,她举起手来追抚着双唇。当时间慢慢浇熄愤怒之火后,她忧虑地意识到她之所以如此激愤,乃因楠恩的吻撩动她的方式是麦都华从来不曾做到的,这事实加强了她的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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