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房角的冰箱发出了“隆隆”的马达声,好象在告诉我世界末日并没来,人间还是充满希望的。闪电结束了,雷声也逐渐远去。我有气无力地站起来,看看周围。
一切都没变,还是老样子,刚才我还在想,要跟这世界说再见了呢!可现在一切都原封不动,丝毫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柜台、放着杂志和书的书架、食堂的长桌、彩色塑胶桌子、那些坐起来不太舒服的椅子、装有冰水的大冰柜以及擦得光亮光亮的咖啡杯、盆子等都和风雨来之前一样。这房间唯一受到“打击”的地方,只有窗户破了个洞,以及地板上的积水而已。噢!什么?“打击”?这二个字又使我由茫然恢复了意识。表面上,我只有后脑壳长了个包,可事实上我的精神却受到了伤害。
那场暴风雨,又是雷鸣,又是闪电。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住象孩子似的发抖。刚才我还傻乎乎的想去按电源的开关呢!我偏偏选择电闪的一刹那去按,活该会被击昏!
这是天罚,是对我这只胆小的,没有大脑的可怜猫儿的惩罚!呵!等等!我的头发是不是全白了?我急忙跑到房间里去,随手拿了放在柜台上的皮包,到食堂里用柜台下的镜子,仔细检查我的脸。每一处我都睁大眼睛看,生怕漏掉了什么。我看到了一双绿得透亮的眼睛,它从镜内默默凝视着我,然后我看到我的睫毛,安好无事地在镜中不停地眨动。我的眉毛是褐色的,带着一抹疑虑。再由饱满的额头往后看:谢天谢地,我那褐色的头发,只是被风吹得乱糟糟而已。我把梳子拿出来,随便梳了梳,然后把它放回袋子。
看看手表快七点了,我打开收音机,想听一下有关暴风雨的新闻。同时我动手剪了块厚纸板,用透明胶把它补在那个窗户破洞上,然后,我又用抹布把地上的积水擦干。这时候收音机里说,有些地方的高压线吹断了;哈得逊河的水位高涨,尤其是格兰斯·贺滋一带的水位更高;第九国道的某一段被大风刮倒的树堵住了道路,而机械大楼附近也发出了洪水警报。打扫完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是一间靠近湖泊右边的九号房间。我脱了衣服,洗了个冷水浴,顺便洗了洗我刚才倒地时弄脏的白色衬衫。
此刻,我已忘了刚才在大风雨中所受的惊吓和那些没经大脑思考的行动了。我现在想到以后又得单独一人度过这寂寞的黑夜,但又想到明天开始不妨出去旅行旅行,心中又觉得很舒畅,差点儿要唱起歌来。想着想着,我不由得去翻箱倒柜,找出自己一向认为最满意的一件衣服。这是一件黑色的、绒布缝制成的贴身上下连衣裤。臀部下面有条金黄色的拉链,衣领是用金丝编织成的。整体看起来,又别致,又高雅。我穿上,照照镜子,觉得袖子应该挽起来才更显得特别。我又蹬上一双金色的皮凉鞋。弄妥之后,我来到酒柜前,拿了漂亮的高脚玻璃杯,放了块冰块,又从柜边拿了一张椅子放好,打开收音机,点亮灯,一口气把酒倒到喉咙里,然后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里。
要想把详细情形描述得清楚,可能要花相当长的时间,不过如果是回忆,则只要短短的几分钟就可以了。从被击昏醒来后,我就一直坐在那把有扶手的椅子上。
WOKO的广播电台,正在播放轻音乐,动听的曲子不断传出。现在这首好象叫做“好女孩”。玻璃杯里的冰块已经融化了,我走到冰柜前重新加了一块,又踱回到椅子上慢慢一口一口地啜着。浅酌细品,这杯酒才能维持得久一点儿。然后我又掏出一根香烟,点着火,在一圈一圈的烟雾中,我仿佛又回到了以往那个浪漫的夏季。
德立克的最后一学期也结束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一直通信,大约有四封之多。我至今仍记得他的头一封信。劈头就是“我亲爱的”,最后一句话则是“献给你诚恳的爱和吻”。我也依样画葫芦写上“令我怀念的”和“以诚恳的爱”等等热情洋溢的词句。信中他常提到他玩板球的事,我则向他报告我参加的舞会,以及我所喜欢的电影、戏剧等的内容。他打算暑假回家去过。目前令他最兴奋的是他父母将要给他买一部老式的MG车了。他还邀请我到他家里去试坐MG。这样我就打算留在这儿,不去苏格兰了。苏珊对我的计划非常惊讶。我和德立克之间的事,我还没告诉她。每天,我都比苏珊起得早。一起床,我就赶快到信箱去瞧瞧有没有德立克的信,所以,她一直蒙在鼓里,浑然不觉。老实说,这种神神秘秘一点儿也不象平日的我。我的性格一向都很急躁,我之所以暂时隐瞒,不让好友分享我的快乐,完全是因为我似乎潜意识里预感到这场爱情只是昙花一现,不会持续太久,那么,我又何必把它挂在嘴上呢?说不准本来没有的事,被我一说就有了呢!那可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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