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德迅速地回忆着。是的,不错。在那张赌桌上,杜邦夫妇是四号和五号位,邦德是六号位。他们夫妇俩似乎很友善。他当时很高兴有这样的牌友在他身旁。现在,邦德又再度看见那一情景——在那照得雪亮的粗呢台布上,一双双红润的手,匆匆地伸出去抓牌。他似乎还闻到了香烟味和他自己的汗臭气味。那么令人惬意的晚上!邦德望着坐在对面的杜邦先生,为自己的健忘而好笑。“是的,我记得起来了。很抱歉,我的记性不好。不过,那天晚上,除了我的牌之外,我没有留意过多的事情。”
杜邦先生也报以微笑,显得愉快而欣慰。“啊,邦德先生,这点我可以理解。
我非常抱歉,我这样唐突地与你相认。哦……”他拈响着指头召唤一个女招待,“不过,我想我们应喝上一杯以庆祝我们重逢。你想喝什么?”
“谢谢,来杯威士忌吧。”
“来两杯海格威士忌。”女招待走开了。
杜邦先生侧身向前,微笑着,从他身上传来一阵香皂或洗脸剂的香气。
“我一看见你坐在这儿,就知道是你。我心中暗想,我平常不大会认错人,可是,这一次一定要去确定一下。哦,我本准备今晚搭乘全美公司班机的,但当他们宣布延期的时候,我注意到你的表情。邦德先生,恕我直言,从你脸部表情来看,非常明显,你也是准备搭乘这班飞机的。”邦德点点头。他又匆匆继续说下去。
“于是,我连忙跑到售票的柜台,去看一看旅客的名单。
一点不错,那上面写着詹姆斯·邦德。”杜邦先生调整了一下身子,为自己善于察言观色而得意。饮料送来了,他把杯子高高举起。“先生,为你的健康干杯。
真幸运,我们又见面了。”
邦德不置可否地微笑着,喝了一口酒。
杜邦先生再度侧身向前。他向四周望了一下,在附近的桌子上,没有一个人。
虽然如此,他仍压低了声音,“我猜你心中肯定会在想:哦,又见到杜邦先生,固然难得,可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今天晚上,杜邦先生见了我为什么这样特别高兴?”
这时杜邦先生扬了一下眉毛,好象他自己就是邦德一样。邦德的脸上现出一种客气而又好奇的神色。杜邦先生把身体再向前倾一点,“邦德先生,现在,我希望你原谅我。象我这样的人,本不应该打听别人的秘密。不过,在矿泉王城俱乐部那次赌博之后,我曾经听说,你不但是个精于玩牌的人,而且,还是……哦……我怎样说呢?……还是一位……哦……侦探,你明白,就是那种做情报工作的人。”杜邦先生对自己的轻率感到满脸通红。他缩回身去,取出手帕,擦了一下他的前额。
他焦急地望着邦德。这时,虽然他仍旧有点局促不安,可是,他的目光已经变得严厉而且聚精会神了。
邦德耸耸肩膀。他用浅蓝色的眼睛凝视着杜邦先生的眼睛,一副坦诚、自嘲和自制的样子,“我曾经干过侦探,那还是战争时期的事情,那时人们总认为那是一桩有危险的趣事。不过,现在和平时期,再干这种事情就没有什么出息了。”
“不错,不错。”杜邦先生说着,丢去手中的香烟头。然后,他提出了第二个问题,说话时,眼睛尽量避开邦德的凝视,等待着邦德再编出话来搪塞他。邦德心想,这可是一只衣冠楚楚的狼,一个狡猾的人。“现在,你已经安定了吧?”杜邦先生象父亲一样微笑着问,“请原谅我再问个问题:现在你选择了什么职业?”
“进出口贸易,为宇宙公司干活。或许你和他们有过贸易接触。”
杜邦先生继续玩着这项把戏。“啊,宇宙公司,让我想想看。啊,是的,我的确曾经听说过这家公司。我和他们暂时还没有业务上的往来。不过,我猜想今后会有接触的。”他吃吃地笑着,“我在世界各地都有大量的业务关系。老实地说,我唯一不感兴趣的是化学药品。邦德先生,可能这就是我的不幸。我和杜邦化学药品制造公司毫无关系。”
邦德看出,这个人对于他的姓名恰巧与杜邦商标相同而十分自豪。他看了一下手表,以催促杜邦先生快点摊牌。他同时提醒自己,要小心为妙,这家伙不是省油的灯。杜邦先生长着一副红润的孩儿脸,一张有点女性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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