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路已经没有了。只有前进,为了生存,只有不顾一切地跑下去,摆脱从背后袭来的、将要把他吞噬的黑暗的触角。
杜丘发现,街上已布下了警戒线。他在车站乘上了出租汽车。从车窗望去,在夕阳西下的街道上,巡逻车飞驰而来。
能够想象得出矢村警长怒不可遏的面孔。就连杜丘自己,在脚没伸到鞋里之前,也根本没有想到要逃跑。因此,矢村的疏忽也是情有可原的。矢村一定后悔没有给杜丘戴上手铐。应该说,完全是由于伊藤检察长的请求,才给杜丘创造了逃跑的机会。然而!这并不能解脱矢村的过失。人们也许会认为,尽管采取了立即逮捕的措拖,却没有按照正常的手续去做,而只委派了侦查一科的一位警长和一位检察官两个人,想要不露声色地了结此事。而且,对于杜丘的逃跑,恐怕也会有人认为是早有预谋的。
从被激怒了的、具有蝮蛇般性格的矢村手中,能够逃脱吗?再说,逃到哪里好呢?杜丘对此茫然无知。由于害怕被当成真的抢劫强xx犯,他拔腿而逃。但是,这种作法并没有使事态有任何转机。他现在不过是逃之夭夭——象走在一条细钢丝上,只有那么一线的自由。
现在还看不到这条钢丝的尽头。而且,付了车钱之后,杜丘的口袋里,就只剩下几个可怜的小钱了。
——必须想法弄点钱!
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使杜丘陷入困境。尽管绞尽脑汁,还是无法可想。银行里虽然有些存款,但是没有带着取款卡片。即便是带了,去银行也太危险。要时刻提防警察盯梢。明天一早,报纸上关于因抢劫强xx被捕的检察官逃跑的报导,就会占满社会版的整个版面。电视也会出现他的镜头,周刊杂志更得大肆宣扬。在一切地方,都能认出杜丘。
也可以廉价把自己的住宅出卖,但这需要从家里拿出图章和所有权证明书。
和亲朋好友联系,也很危险。
在所有的这些方案中,都透出了矢村那张冷酷的面孔,杜丘感到不寒而栗。
——无法逃脱吗?
连今天吃晚饭和睡觉的地方,都足以使杜丘大伤脑筋了。象流浪汉那样,睡在电话亭里或是楼角下,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也不是不行,但这维持不了几天。当前最主要的是填饱肚子。如果不去讨饭,就得去垃圾箱觅食。但这些杜丘办不到。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如此。且不说故事里面的描写,就是眼前面临的这种突如其来的境遇,就足以表明了逃亡生活的艰难。杜丘看到了,在那些畏罪潜逃的犯人胆大妄为的背后,是一张充满恐怖的真实面孔。
他在品川换上电车,在池袋下了车,夹在人流里来到新宿西口。这里是星点点地有几个警察。他们以乎比平时更加留神地注视着人群。
从西口出来,又走上了七号环形线的大街。忽然,从对面走来两个警察。他有些忐忑不安,停住了脚步。没有一条胡同可以躲避,整个东京都布下了警戒。但还没有发出照片。通报上大概也只能说到这种程度——身高一米七十七,身穿蓝色薄西装,行为可疑的男人。就这样和他们面对面地走过去,也许还发现不了。但杜丘对自己的行动是否会引起对方的疑心,一点儿也拿不准。
第一线的警察从人群中搜寻他们要找的犯人,主要根据一个人在他意识到警察到来时的目光和听到喊声时的慌乱动作来判定。
就象有什么把他吸了进去,杜丘走进旁边的一家茶馆。他要了一杯咖啡。他的钱也只够买一杯咖啡的了。他用两只手捧着待者递过来的热乎乎的咖啡杯子,用它来取暖。这使他冰冷的心多少感到一丝暖意。当他看到沾在匙子上的浓液时,感到这颜色简直像自己此刻的心绪——黯然无光。
一个长腿的警察,从外面走过去了。
杜丘还从来没有体会到,警察的样子竟然如此可怕。不仅仅是警察。人群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杜丘颇有感触地想到,只要人群中有一位素不相识的人,用手指着大声地叫。告发他们事先想要算计的人,立刻,这个被指的人从此就被加上了无法洗清的罪名,一直把他逼得失去人生的权利。恐怖政治的恶梦,闪动着犹如网片植物的子叶一般的黑色眼睛,等待着牺牲者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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