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布是拼着命逃出来的,也要拼命逃走,因此他十分讨厌这个死也不离他左右的瓜生。
瓜生钻进睡袋里出不来了,由于高烧他浑身无力。由布用毛巾沾着山涧的泉水擦拭着他的额头,所能做的也不过如此。高烧了一天,瓜生的意识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由布知道,如果这样下去瓜生的生命就会危在旦夕。必须找人来搭救。
正在这时,天下雪了,这是4月飞雪。看着大雪,由布突然想到,在南部的九州地区又是4月份,这场雪也是意味着什么凶兆吧?
“瓜生先生!”他一边摇晃着瓜生,一边对他喊道,“呆在这里你会死的。我马上下山找人来救你,必须有人来你才有救,你必须信得过我。”
“去,哪?”瓜生声音嘶哑,勉强挤出一句话。
“下山去找人来救你!”
“好吧。”瓜生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由布一走就不会回来了,他心里非常清楚。虽然他嘴上说是去找人来搭救他,但他根本不相信由布还会回来。如果由布留在这儿照顾濒于死亡的瓜生,那么他也会被困死在这渺无人迹的山中。
由布准备了一下行装,说了一声便走出了这间小屋子。瓜生根本没有回答。但愿平安无事,他只是在心中叨念着。
——也许这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了,瓜生想到了死。
从一开始追捕越智的时候起,他好象就有了这种预感。这是一项奔走于荒郊野岭根本无法抓住越智的无效的任务,现在终于被证实了。他将在九州这块土地上消失,在这个小屋里由于高烧而燃尽自己的生命。
瓜生试着睁开了眼睛,屋内已经没有了由布的身影,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万簌俱寂,死一般的沉寂。他呆呆地看着从房子的空隙中不时飘进的雪花。
瓜生又闭上了那沉重的眼皮。
他在想,由布也不是那种奸恶的小人,顶多在性格上与越智有鲜明的不同而已。他只是在女人身上,特别是勾引别人的妻子方面太过份了,太不检点了,以至现在他不得不拼着命从越智的魔掌中逃跑。和有夫之妇勾搭的男人是坏人,但他也因此付出了一条腿的代价,而现在他又要保一条命而疲于奔命的潜逃。
越智这个人怎么样?瓜生也在思考着。
是个有勇见谋的男人。是个白痴!无论如何也不能开枪杀死自己的老婆呀!为此,独生女儿上吊身亡。太性急了,真是个遇事不冷静的鲁莽汉子。他又想到,象越智这样性格的男人似乎在什么地方还见到过几个,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他想不起来了。
瓜生陷入了昏睚之中。
他做了一个梦。他在办完一件案子之后,在一家酒馆望喝酒,他的部下就有越智。他猛然惊醒,可仍旧在回忆着刚才的梦景,真是个苦闷无聊的梦!瓜生继续在发高烧。
飞舞的大雪越下越厚。
由布文人迷了路。由于大雪的覆盖,片刻之间就把道路掩盖住了。视线的能见度也极差。春季的雪花片大而重,雨雪霏霏,朦朦胧胧,根本无法辨别方位。
由布焦急不安。
他感到他自已是在原地兜圈子。不能找来人,也找不到瓜生的小屋子了,无奈由布继续向前走着。他尽可能地走直线,但前方总是出现障碍物,要不就是走到了悬崖边缘,只好迂回过去。刚才是向左拐,这次又向左拐,左拐右拐,把他转迷糊了。
由于运动,体内的热量大量消耗,他感到手脚冰冷麻木了。由于雪大过膝,他的靴子也被弄湿了,脚尖冻得象猫咬似地疼痛,冻伤了那可就无路可寻了。大雪铺天盖地下个不停。
从小屋出来之后,由布走了大约3个小时了,一直没有看到村庄,他觉得离村子越来越远了。他走到一棵大树下,双脚钻心地疼痛。被雪打湿了的衣服僵硬沉重,连里边的衬衣也湿透了。他被一种将要被冻死在这儿的恐怖感压服了。他在拼命地斥责自己:不能倒下,决不要倒在这儿!他走得太疲劳了,他需要休息一会儿,但他知道一躺倒,就再也起不来了,他将被冻死在这儿,他又挣扎着出发了。
睡袋还扔在小屋里,因此他打算先回小屋去。虽然,精疲力竭,但还得挣扎前进。不知什么时候,他忽然发觉自已的双脚已经不能走动了,他颓靡地倒在了雪地上。这是自己生命的末日了,再也没有力量可以挽回了。
冻伤的手脚钻心似地疼痛。
这时,他感到似乎是在什么地方,又看到了有谁向他走过来。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中,有一双眼睛在怒视着自己,四面八方都有许许多多的眼睛在盯着他,这些冷酷无情的眼睛在虎视耽耽地盯着倒在地上的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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