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与骚动(100)

2025-10-09 评论

    母亲在她自己房里。我把那封信交给她。她拆开信,把支票拿出来。她坐了下来,手里拿着支票。我走到屋角找来一把煤铲,把火柴递给她。“来吧,”我说,“快把它烧了吧。您一会儿又要哭了。”
    她接过火柴,可是没有划。她坐在那里,盯看着那张支票。我早就料到她会那样的。
    “我不喜欢这样做,”她说。“多昆丁一个人吃饭,加重了你的负担……”
    “我看咱们总能应付过去的,”我说。“来吧。快把它烧了吧。“
    可是她只顾坐在那里,拿着那张支票。
    “这一张是另一家银行的,”她说。“以前都是印第安纳波利斯的一家什么银行的。”
    “是啊,”我说。“女人办事总是这样说不准的。”
    “办什么事?”她说。
    “在两家不同的银行里存钱呀!”我说。
    “哦,”她说:“她对着支票看了一会儿。“我很高兴,知道她日子过得这样……她有这么多的……上帝明白我这样做是对的,”她说。
    “好了,”我说,“快把这事告了吧。让这个玩笑告一结束吧。”
    “玩笑?”她说,“我心里是——”
    “我一直认为您是作为一个玩笑才每月烧掉二百块钱的,”我说。“好了,来吧。要我划火柴吗?”
    “我也可以勉强自己把钱接受下来的,”她说,“这是为了我的子孙。我这人是没什么傲气的。“
    “您这人真是三心二意,”我说,“怎么做也不称您的心。您早就这样做了,就别再变来变去了。咱们日子还对付得下去。”
    “我什么都听你的,”她说,“可是有时候我有点担心,这样做剥夺了你应得的钱。也许我会因此受到惩罚。如果你要我接受,我也可以压下我的傲气把支票接受下来。”
    “您烧支票都烧了有十五年了,现在又想接受,这又有什么好处?”我说。“如果您继续烧,那您什么也没有损失,可是要是您现在开始接受,那您就损失了五万块钱。咱们不是将就着过日子,直到今天了吗?”我说。“您不是还没进贫民院吗。”
    “是的,”她说,“咱们巴斯康家的人不需要任何人的施舍,更不要说一个堕落的女人的了。”
    她划着火柴,点燃了支票,把它放在煤铲里,接着又点着了信封,看着它们燃烧。
    “你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磁味,”她说,“感谢上帝,你永远也体会不到一个为娘的心头的滋味。”
    “世界上比她更不好的女人还多的是呢,”我说。
    “可她们不是我的女儿呀!”她说。“倒不是为了我自己,”她说,“我是很愿意收回她的,不管有罪以及别的一切,她毕竟是我的亲骨肉嘛。这是为了小昆丁好。”
    哼,我本来可以说,想败坏昆丁那样的烂货可是没门儿。不过我早就说了,我要求不高,只要能在家里吃碗太平饭,睡个安稳觉,不愿有几个妇女在屋子里叽里喳啦乱哭乱闹。
    “也是为了你好,”她说。“我知道你对她的看法如何。”
    “您不用管我,”我说。“您让她回来好了。”
    “不行。”他说。“我一想起你父亲,就觉得不能这样做。”
    “想起了父亲在赫伯特抛弃她时,不断想说服您同意让她回家。”我说。
    “你不了解,”她说。“我知道你不想让我的处境更加困难。不过为我的孩子受苦,这是我的本分,”她说。“我忍受得了。”
    “在我看来,您为了受这份罪,倒花费了许多不必要花的精力啊。”我说。那张纸已经烧成灰了。我把灰端到壁炉前,把它们洒进了炉格子。“我觉得把好好的钱烧掉怪可惜了的。”我说。
    “千万别让我看到有那么一天,我的孩子非得接受这笔钱不可,这可是罪恶的代价呀!”她说。“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倒宁愿先看到你躺在棺材里的。”
    “随您的便吧,”我说。“咱们是不是马上可以吃饭了?”我说,“再不开饭,我可得回店里去了。我们今天忙得很。”她站起身来。“我跟她说过一遍了,”我说。“好象她要等昆丁或是勒斯特还是不知是谁。好了,我来跟她说吧,您等着。”可是她还是走到楼梯口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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