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与骚动(39)

2025-10-09 评论

    好咧,您哪,勒斯特说。过来,把裤子脱了。
    昆丁和威尔许进来了。①昆丁把脸扭了开去。“你哭什么呀。”凯蒂说。
    ①大姆娣去世那晚。
    “别哭了。”迪尔西说。“你们大家都脱衣服睡吧。你也可以回去了,威尔许。”
    我脱掉衣服,我瞧了瞧自己,我哭起来了。②别哭了,勒斯特说。你找它们有什么用呢。它们早不在了。你再这样,我们以后再不给你做生日了。他帮我穿上睡袍。我不吱声了,这时勒斯特停下了手,把头朝窗口扭过去。接着他走到窗边,朝外面张望。他走回来,拉住我的胳膊。她出来了,他说。你可别出声。我们走到窗前,朝外面望去。那黑影从昆丁那间房的窗子里爬出来,爬到了树上。我们看见那棵树在摇晃。摇晃的地方一点点往下落,接着那黑影离开了树,我们看见它穿过草地。这以后我们就看不见它了。好了,勒斯特说。哎唷。你听喇叭声。你快上床,我可要撒丫儿了。
    ②“当前”。班吉看到了自己被阉的下身。
    房间里有两张床。③昆丁爬上了另一张床。他把脸扭了过去,对着墙。迪尔西把杰生抱到他那张床上去。凯蒂脱掉了衣裙。
    ③大姆娣去世那晚。
    “瞧瞧你的裤衩。”迪尔西说。“你真走运,因为你妈没看见。”
    “我已经告发过她了。”杰生说。
    “你还会不告发吗。”迪尔西说。
    “你告了又捞到什么好处啦。”凯蒂说。“搬弄是非。”
    “我捞到什么好处啦。”杰生说。
    “你怎么还不穿睡衣。”迪尔西说,她走过去给凯蒂脱掉了背心和裤衩。“瞧你。”迪尔西说。她把裤卷起来,用它来擦凯蒂的屁股。“全都湿透了。”她说。“不过今儿晚上没法洗澡了。穿上。”她帮凯蒂穿上睡衣睡裤,凯蒂爬上床来,迪尔西走到门口,手按在开关上。“你们现在都别出声了,听见没有。”她说。
    “听见了。”凯蒂说。“母亲今天晚上不来看我们了。”她说。“所以大家还得听从我的指挥。”
    “行。”迪尔西说。“好了,快快睡吧。”
    “母亲病了。”凯蒂说。“她和大姆娣都在生病。”
    “别出声了。”迪尔西说。“你们快睡吧。”
    房间变黑了,只有门口是亮的。接着门口也变黑了。凯蒂说,“别响,毛莱,”她伸出手来摸摸我。于是我就不吱声了。我们能听见大家的出气声。我们能听见黑夜的声音。
    黑暗退开去了,父亲在看着我们。他看了看昆丁和杰生,然后走过来吻了吻凯蒂,把手按在我的头上。
    “母亲病得厉害吗。”凯蒂说。
    “不厉害。”父亲说。“你好好当心毛莱,行吧。”
    “好的。”凯蒂说。
    父亲走到门口,又看看我们。接着黑暗又回来了,他站在门口,变成了一个黑影,接着门口也变黑了。凯蒂搂住了我,我能听见大伙儿的出气声,能听见黑夜的声音,还有那种我闻得出气味来的东西的声音。这时候,我能看见窗户了,树枝在那儿沙沙地响着。接着黑暗又跟每天晚上一样,象一团团滑溜、明亮的东西那样退了开去,这时候凯蒂说我已经睡着了。

    窗框的影子显现在窗帘上,时间是七点到八点之间,我又回到时间里来了,听见表在滴嗒滴嗒地响。这表是爷爷留下来的,父亲给我的时候,他说,昆丁,这只表是一切希望与欲望的陵墓,我现在把它交给你,你靠了它,很容易掌握证明所有人类经验都是谬误的reductoabsurdum①,这些人类的所有经验对你祖父或曾祖父不见得有用,对你个人也未必有用。我把表给你,不是要让你记住时间,而是让你可以偶尔忘掉时间,不把心力全部用在征服时间上面。因为时间反正是征服不了的,他说。甚至根本没有人跟时间较量过。这个战场不过向人显示了他自己的愚蠢与失望,而胜利,也仅仅是哲人与傻子的一种幻想而已。
    ①拉丁语,正确的拼法应为reductitoadabsurdum,意为:归谬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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