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与骚动(51)

2025-10-09 评论

    “我但愿如此,你也应该受到重视了,执事。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把信从口袋里摸出来,“明天你到我宿舍去;把这封信交给施里夫。他会给你点什么的。不过一定得等到明天,你听见了吗?”
    他接过信细细地观察着。“封好了。”
    “是啊。里面有我写的字条;明天才能生效。”
    “呀,”他说。他打量着信封,嘴撅了起来。“有东西给我,您说?”
    “是的。我准备给你的一件礼物。”
    他这会儿在瞧着我了,那只信封在阳光下给他那只黑手一衬,显得格外白。他的眼睛是柔和的、分不清虹膜的、棕褐色的,突然间,我看到,在那套白人的华而不实的制服后面、在白人的政治和白人的哈佛派头后面,是罗斯库司在瞧着我,那个羞怯、神秘、口齿不清而悲哀的罗斯库司。“您不是在给一个黑老头儿开玩笑吧,是吗?”
    “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难道有哪个南方人作弄过你吗?”
    “您说得不错。南方人都是上等人。可是跟他们没法一块儿过日子。”
    “你试过吗?”我说。可是罗斯库司消失了。执事又恢复了他长期训练自己要在世人面前作出的那副模样:自负、虚伪,却还不算粗野。
    “我一定照您的吩咐去办,我的孩子。”
    “不到明天可别送去,记住了。”
    “没错儿,”他说,“我懂,我的孩子。嗯——”
    “我希望——”我说。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既慈祥又深沉。突然我伸出手去,我们握了握手,他显得很庄严,站在他那场市政府与军队的美梦的不可一世的高度。“你是个好人,执事。我希望……你随时随地帮助了不少年轻人。”
    “我一直想法好好对待所有的人,”他说。“我从来不划好多线,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一个人对我来说就是一个人,不管我是在哪儿认识他的。”
    “我希望你始终象今天这样人缘好,”
    “我跟年轻人挺合得来。他们也不忘记我,”他说,一面挥挥那只信封。他把信放进衣袋,然后扣上外衣。“是的,先生,”他说,“我好朋友是一直不少的。”
    钟声又鸣响了,是报半点钟的钟声。我站在我影子的肚子上,听那钟声顺着阳光,透过稀稀落落、静止不动的小叶子传过来,一声又一声,静温而安详。一声又一声,静谧而安详,即使在女人做新娘的那个好月份里,钟声里也总带有秋天的味道。躺在窗子下面的地上吼叫①他看了她一眼便明白了。②从婴儿们的口中。那些街灯③钟声停住了。我又回进邮局,把我的影子留在人行道上,下了放然后又上坡通往镇子就象是墙上挂着许多灯笼一盏比一盏高。父亲说因为她爱凯蒂所以她是通过人们的缺点来爱人们的。毛莱舅舅在壁炉前劈开双腿站着,他一只手不得不从火前移开一段时间,好举杯祝别人圣诞节快乐④。杰生跟着跑着摔了一跤,他双手都插在口袋里,因此好象双翅被缚的家禽似的躺着,直到威尔许过来把他抱起来。你干吗不把两只手放在口袋外面这样你跑的时候就不容易摔跤了躺在摇篮里脑袋滚来滚去把后脑勺都滚扁了。凯蒂告诉杰生说这是威尔许说的毛莱舅舅之所以不干活是因为他小时候睡在摇篮里滚来滚去把后脑勺都滚扁了。
    ①凯蒂结婚那天班吉的表现。
    ②凯蒂失身那个夜晚的情景。“他”指班吉。
    ③凯蒂失身那个夜晚父子谈话时所见。“那些街的”这一回忆为”当前”钟声的停止所打断,接着昆丁又继续回忆。
    ④昆丁又想起某个圣诞节的情景以及弟弟杰生小时候的一些琐事。
    施里夫在人行道上走过来,蹒蹒跚跚的,胖嘟嘟的,显得怪一本正经的,在不断闪动的树叶的阴影下他那副眼镜闪着反光,象是两只小水潭。
    “我给了执事一张字条,让他来取一些东西。我今天下午也许回不去,所以千方请你等到明天再给他,行不行?”
    “行啊。”他盯看着我。“嗨,你今天到底在干什么呀?穿得整整齐齐地逛来逛去,象是在等着看印度寡妇自焚殉夫。你今天早上去上心理学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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