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两个座位拉在一起,让达尔可以坐在窗前笑个够。一个人坐在他身边,另一个坐在他对面的座位上,背对火车前进的方向。他们当中有一个必须反着坐,因为州政府的钱币的正面总有一个背面,背面也总有一个正面,他们坐这趟火车用的正是州政府的钱,这些钱是在搞乱伦。一枚镍市一面是一个女人而另一面是一头野牛;两个正面却没有背面。搞的是啥名堂我可说不上来。达尔有一只小型望远镜,这是他打仗时从法国弄回来的。里面有一个女人和一头猪,两个都是背面却没有正面。我倒知道那是在搞什么名堂。“你就是为这个才哈哈大笑的吗,达尔?”
“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
大车停在广场上,是拴住的,两头骡子动也不动,缰绳绕在座位的弹簧上,车尾对着法院。它看上去跟广场上那一百辆别的大车没有什么两样;朱厄尔站在车旁朝街上张望,跟那天在镇上的任何一个人没有什么两样,不过还是有些明显的不同。大车有火车即将离别时那种错不了必然会有的气氛,也许是因为坐在车座上的杜威·德尔、瓦达曼和躺在大车里褥子上的卡什都在吃一只纸口袋里的香蕉。“你就是为了这个才哈哈大笑的吗,达尔?”
达尔是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兄弟达尔。我们的兄弟达尔被关在杰克逊的一个笼子里,在那里他那双污黑的手轻轻地放在静静的格缝里,他往外观看,嘴里吐着白沫。
“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是啊。”
他看到了我的钱,我说,“这不是我的钱,这不是属于我的。”
“那么是谁的呢?”
“是科拉·塔尔的。这是塔尔太太的。我卖蛋糕得来的。”
“两个蛋糕能卖十块钱?”
“你可不能动。这不是我的。”
“你压根儿没有蛋糕。全是胡说八道。你那个包裹里包的是星期天穿的好衣服。”
“你不能动!你动了就是一个贼。”
“我自己的闺女说我是贼。我自己的闺女哪。”
“爹。爹。”
“我管你吃管你住。我爱你照看你,可是我这个亲生女儿,我那死了的老伴的亲生女儿啊,竟然骂我是贼,就在娘的坟头不远的地方。”
“这不是我的钱,再跟你说一遍。如果是我的,我马上就给你,老天爷在上。”
“这十块钱你从哪儿搞来的?”
“爹。爹。”
“你不愿告诉我。是不是用不正当的办法搞来的所以才不敢讲?”
“这不是我的,我告诉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还不至于拿了钱不还吧。可是她竟骂自己的亲爹是贼。”
“我不能给你,我跟你说。我告诉你这不是我的钱。是我的你就拿去。老天爷在上。”
“给我都不要。我自己生的白白养了十七年的女儿,竟舍不得借给我十块钱。”
“这不是我的。我没法给你。”
“那么,是谁的呢?”
“是别人给的。用来买东西的。”
“买什么东西?”
“爹。爹。”
“就算我借你的还不行吗。上帝知道,我最恨我的亲骨肉责怪我了。我供养他们可是从来没有舍不得过。我总是高高兴兴地给他们,眉头都不皱一皱。可是他们现在倒嫌弃我起来了。艾迪呀,你走了倒是省心了,艾迪。”
“爹。爹。”
“老天爷看得清楚,还是死了的好。”
他拿了钱,走出去了。
我们当初停下来借铁锹时听见屋子里在放留声机,等我们用完铁锹时爹就说了:“我看我该去把铁锹还给人家了。”
于是他又到那幢房子里去了。“咱们该把卡什送到皮保迪那儿去了,”朱厄尔说。
“耽误不了一分钟的,”爹说。他从大车上爬下来。音乐现在又响起来了。
“让瓦达曼去还吧,”朱厄尔说。“他用你一半的时间就能把事情办好。要不这样,你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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