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很遗憾,孩子,”三副布朗说,“你哥哥跳下水去救一位被鲨鱼拖下水的朋友。从那以后,我们就再见不着他们俩了。”
“但你不能肯定他是死了。”罗杰固执地说。
“听我说,孩子,”布朗耐心地解释道,“要是一个人跳下水以后就一直没浮上来,那就只能有一种解释。那两条小船划进去把我们救起来一他们把那片水域全都搜遍了,一直搜到可以肯定一个人也没漏掉为止。别再自己骗自己了,那没用。鲨鱼已经把他吃了。我们所有地方都搜过了,你应该相信我们。我们对这行当太了解了。”
“但你们对我的哥哥不了解。他跟鲨鱼打过交道,可从来也役让它们把他叼走。我敢打赌,他还活着。我们难道不能再去找一次吗?”
“没用,”布朗说,“不过,你要是愿意去求求船长——”
罗杰二活没说,马上去找船长。
“船长,我们可以划亲小船去找我哥哥吗?”
活像有人要求他派条船上月球去似的,船长大发雷霆。
“你这个小子,脸皮真厚。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你大概以为,除了去寻找那种连自己都照料不了的笨蛋绅士以外,我们就没事可干了吧?”
“问题就在这里,”罗杰说,“他就是有本事照料自己。所以,我才认为他还活着。”
“那么,你认为,他现在可能在哪儿呢?”格林德尔船长含着讥讽的笑说,“我猜,他正在一条夫人鱼的宫殿里吧。他根本就没浮上来,否则,那两条船搜索时,会听到他大声呼救。你大概以为他被抛到天上去了,抛得太高,到现在还没落下来吧?“他恶毒地咧嘴一笑,接着又板起脸来。”为了你那位愚蠢的哥哥,能做到的,我们都已经做了。为了他,我们搞了一个很像样的葬礼,从《圣经》里头为他摘了一些漂亮的词句。还有海作他的坟墓。你的那位哥哥不够刚强,吃不了苦。他没资格干这种营生。凡以为自己是真正的男子汉的绅士,都应当引以为诫。”
他抓住罗杰的肩膀,把脸凑近那孩子,他那些箭猪毛似的胡于扎在罗杰脸上,使他很不舒服。
“想知道我认为你哥哥出了什么事吗?我来告诉你吧。他知道,只要他返回船上,就得挨一顿猫九尾鞭,那顿皮鞭会要他的命。他吓破胆了。一个人要是把胆给吓破了,就不能保护自己了。就因为你哥哥吓破了胆,鲨鱼就把他给弄走啦。”
正当船长大放厥词的时候,哈尔,活生生的哈尔,开始面临可能活不下去的危险。
大公鲸一直在不停地流血,等它的血流得差不多时,它非翻肚子不可,这就是捕鲸者们所常说的“鳍朝外”。它一翻了肚子,鲨鱼就会围上去,拿它当午餐,而哈尔呢,正好作鲨鱼饭后的点心。
即使大公鲸不翻肚子死去,哈尔的前景也不见得乐观。鲸鱼会继续破浪前进,一直游到遥远的不知名的海域去。白天,它的披海浪浇成落汤鸡的骑手得忍受热带骄阳的烤炙,但是,即使是在赤道,天黑以后,掠过洋面的凤还是很刺骨,大公鲸身上的骑手冷得在风中颤抖。他还得忍受饥饿干渴的折磨,直到精神崩溃为止。到那时,他抓着鱼叉的手会松开,他也就会滑到海里。
杀人鲸号的桅杆已经在天边消失。眼前只有起伏的一望无垠的波浪。他感到孤独,可怕的孤独。
突然,他想起来了,他不是孤独的。就在他的身下,在他骑着的这艘活潜艇里,还有一个人。
要是这位现代乔纳还活着,当他发现自己被囚禁在这样一座活坟墓里时,他该感到多么可怕啊!
他会不会拼命想办法逃出来?如果他能从鲸胃里死里逃生,穿过食道爬到鲸鱼的口里,他又将面临什么样的命运呢?吞咽肌的收缩会把他再次挤回他的牢房。鲸口里的那些巨牙也会把他咬得粉碎。最乐观的可能性是,他趁着鲸鱼张嘴的时候溜了出来,即便如此,孤苦无助的他也只会成为鲨鱼的口中食。
他更可能早已断了气,那样,哈尔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了。
哈尔听到一声深沉的呻吟,他吓了一跳。
他真的听到了吗?也许,是他自己的脑瓜出了毛病?他又听到了一声呻吟,非常悲哀痛苦的呻吟。这时,他意识到,这凄楚的呻吟声是他胯下的饱受磨难的鲸鱼发出的。
此刻,他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再去捕杀另一条鲸鱼了。
哈尔觉得自己确实听到了鲸鱼的呻吟,那并不完全是想象。鲸鱼不是哑巴。它们虽然没有声带,但却能发出千差万别的声音。有些博物学家相信鲸鱼会“说话”,或者,至少会用声音彼此发讯号。伍兹豪尔海洋研究所曾用录音机录下了这些声音。动物学家伊凡·迪·山德逊在他的《追逐鲸鱼》一书中说:“我们已经知道,所有的鲸类,特别是鼠海豚和一些别的海豚,都在海底发出巨大的暄闹声,它们有时像牛一样地哞哞叫,有时发出呜咽或哨声,甚至发出咯咯的笑声……白鲸用不同的声音构成了一种词汇量很大的语言,正因为如此,海员们习惯把它们叫做‘海金丝雀,。它们婉啭啼鸣,时而高亢激越,时而铮铮淙淙,如汩汩流水,时而浅笑,时而恼怒,砰砰噗噗地发出种种古怪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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