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人(51)

2025-10-09 评论

    谁知道他们却突然发觉他们的确完结了。
    有一个水手,名字叫作高台曾的北巴斯克人,走进舱里去找绳子,他口到甲板上说:
    “舱里满了。”
    “是什么?”头目问道。
    “水,”水手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头目喊道。
    “那就是,”高台曾答道,“在半小时之内我们的船就要沉啦。”
    第十七章最后的办法
    龙骨上有一个洞。水漏进来了。从什么时候漏起的?谁也说不上来。是在它触着卡斯盖的时候吗?是在渥太赫前面吗?是在奥里尼西面浅滩上波涛拍岸的地方吗?最大的可能性是在他们经过“猴子”的时候给暗礁碰了一下。他们在狂风刮得他们颠来倒去的当儿,没有感到震动。在破伤风发作的时候,用针刺一下是感觉不到的。
    另外一个水手,名字叫作阿负玛利亚的南巴斯克人,也跑进舱里去。他回到甲板上说:“舱里有两伐尔深的水。”
    两代尔大约等于六英尺。
    阿负玛利亚又说:
    “我们在四十分钟之内就要沉下去了。”
    漏洞在哪儿?看不见。在水底下。被舱里涌进来的水遮起来了。漏洞在水线底下,在吃水部靠近船头的龙骨那儿。可是无法找到它。也无法填补。有了伤口而又没法儿包扎。所幸水漏得不很快。
    头目喊道:
    “用抽水机抽水!”
    高台曾答道:
    “我们没有抽水机了。”
    “那末就赶快登陆!”头目又说。
    “陆地在哪儿?”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附近总有陆地。”
    “是的”
    “找一个人向陆地驶去,”头目又说。
    “我们没有领港。”高台曾说。
    “你来把舵”
    “没有舵柄了。”
    “随便找一根棍子做一个舵柄吧。钉子卜锤子!赶快拿工具来!”
    “木匠的箱子掉在海里了。我们没有工具了。”
    “我们照样要驾驶,不管驶到哪儿去!”
    “舵也没有了”
    “小艇在哪儿?上小艇!划桨!”
    “小艇也没有了。”
    “我们来划这条破船。”
    “没有桨了。”
    “那么就张帆!”
    “没有帆,连桅杆也没有了。”
    “我们用梁术做桅杆,油布做帆。让我们离开这儿。依靠风吧!”
    “没有风。”
    的确,风早就没有了。暴风雨也逃走了,他们认为没有暴风是他们的救星,实际上却是他们的毁灭。要是继续有西南风的话,可能把他们疯狂地刮到什么海岸上,船的速度可能超过漏水的速度,说不定能够把他们带到适当的沙滩,让单桅船在沉下去以前搁浅在沙滩上。强烈的暴风雨也可能把他们吹到陆地上。没有风,希望也就没有了。没有飓风,他们等于面临着死亡。
    最后的时刻就要到了。
    风、冰雹、飓风和旋风是可以制服的疯狂战士。暴风雨呢,你可以抓住它的盔甲遮不到的地方。暴力常常有疏于防御,弄错目标,或者击不中要害的时候,所以还有办法可想。可是对于风平浪静的海面却一无办法。因为你抓不着,摸不到它。
    风的袭击跟哥萨克人一样,只要你坚守阵地,他们很快就溃散了。而风平浪静的海却像刽子手的钳子一样。
    慢慢的,无法抵抗的、沉重的海水,不停地流进船舱。海水越往上升,船越往下沉。这个变化进行得很慢。
    “玛都蒂娜号”上遇难的人们慢慢地发现这是一种毫无希望的灾难,无法抵御的浩劫。安静而又悲惨的、必不可免的现实把他们抓住了。空气和海都停滞不动。静止不动是最无情的东西。他们就要被大海悄无声息地吞下去了。寂静的海洋现在既不忿怒,也不热情,不知不觉,既不是故意,也没有兴趣,然而致命的地心吸力却在吸引他们。在寂静之中,他们害怕起来了。这不是波浪的大嘴,不是狂风的坚实的牙床骨,不是凶狠的、威胁人的海的袭击,不是龙卷风的獠牙,也不是泡沫飞溅的波浪的贪馋,而是“无限”的一个难以形容的黑色大嘴在下面等待着这些可怜虫。他们仿佛已经走进了一个叫做死亡的没有风浪的深渊。水面以上的船帮越缩越小,就是这么回事。能算得出来这个距离什么时候变成零。跟涨潮时翻船恰恰相反。海水不来找他们,而是他们去找海水。掘墓人是他们自己,是他们自己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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