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什鲁大妈和那形象很相象,从早到晚,若无其事,在那四行诗跟前走来又走去。两个女仆,一个叫马特洛特,一个叫吉布洛特①,人们从来不知道她们是否还有其他名字,帮着于什鲁大妈把盛劣酒的罐子放在每张桌子上,或是把各种喂饿鬼的杂碎汤舀在陶制的碗盏里。马特洛特是个胖子,周身浑圆,红头发,尖声尖气,奇丑,丑得比神话中的任何妖精还丑,是已故于什鲁大爷生前宠幸的苏丹妃子;可是,按习俗仆人总是立在主妇后面的,和于什鲁大妈比起来,她又丑得好一点。吉布洛特,瘦长,娇弱,白,淋巴质的白,蓝眼圈,眼皮老搭拉看,总是那么困倦,可以说她是在害着一种慢性疲乏症,她每天第一个起床,最后一个睡觉,侍候每一个人,连另一个女仆也归她侍候,从不吭声,百依百顺,脸上总挂着一种疲劳的微笑,好象是睡梦中的微笑。
①马特洛特(matelote)的原义是葱、酒烹鱼。吉布洛特(gibelotte)的原义是酒烩兔肉。
在那账台上面还挂着一面镜子。
在进入餐厅的门上有这么两句话,是古费拉克用粉笔写的:
吃吧,只要你能;吞吧,只要你敢
我们知道,赖格尔-德-莫经常住在若李的宿舍里。他有一个住处,正如鸟儿有根树枝。两个朋友同吃,同住,同生活。对他们来说,一切都是共同的,无一例外。他们真是形影不离。六月五日的上午,他们到科林斯去吃午饭。若李正害着重伤风,鼻子不通,赖格尔也开始受到感染。赖格尔的衣服已很破旧,但是若李穿得好。
他们走到科林斯推门进去时,大致是早上九点钟。
他们上了楼。
马特洛特和吉布洛特接待他们。
“牡蛎、干酪和火腿。”赖格尔说。
他们选了一张桌子坐下。
那酒店还是空的,只有他们两个。
吉布洛特认识若李和赖格尔,往桌上放了一瓶葡萄酒。
他们正吃着开头几个牡蛎时,有个人头从那楼梯的升降口里伸出来,说道:
“我正走过这儿。我在街上闻到一阵布里干酪的香味,太美了。我便进来了。”
说这话的是格朗泰尔。
格朗泰尔选了一张圆凳,坐在桌子前面。
吉布洛特看见格朗泰尔来了,便往桌上放了两瓶葡萄酒。
这样就有了三个人。
“难道你打算喝掉这两瓶酒吗?”赖格尔问格朗泰尔。
格朗泰尔回答说:
“人人都是聪明的,唯有你是高明的。两瓶葡萄酒决吓不倒一个男子汉。”
那两个已经开始吃,格朗泰尔便也开始喝。一口气便喝了半瓶。
“你那胃上怕有个洞吧?”赖格尔说。
“你那衣袖上确也有一个。”格朗泰尔说。
接着,他又干了一杯,说道:
“说真的,祭文大师赖格尔,你那衣服也未免太旧了一点吧。”
“旧点好,”赖格尔回答说,“正因为旧,我的衣服和我才相安无事。它随着我伸屈,从不别扭,我是个什么怪样子,它就变个什么怪样子,我要做个什么动作,它也跟着我做个什么动作。我只是在热的时候,才感到有它。旧衣服真和老朋友一样能体贴人。”
“这话对,”开始加入谈话的若李大声说,“一件旧衣服就是一个老盆(朋)友。”
“特别是从一个鼻子堵塞的人的嘴里说出来。”格朗泰尔说。
“格朗泰尔,你刚才是从大路来的吗?”赖格尔问。
“不是。”
“刚才若李和我看见那送葬行列的头走过。”
“那是一种使人禁(惊)奇的场面。”若李说。
“这条街可真是清静!”赖格尔大声说,“谁会想到巴黎已是天翻地覆?足见这一带从前全是修道院!杜布厄尔和索瓦尔开列过清单,还有勒伯夫神甫①。这附近一带,从前满街都是教士,象一群群蚂蚁,有穿鞋的,有赤脚的,有剃光头的,有留胡子的,花白的,黑的,白的,方济各会的,小兄弟会②的,嘉布遣会的,加尔默罗会的,小奥古斯丁的,大奥古斯丁的,老奥古斯丁的……充满了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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