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世界(65)

2025-10-09 评论

    坏种!”
    勃拉什维尔,受宠若惊,仰在椅上,沾沾自喜地闭上了眼睛。
    大丽吃个不停,从喧杂的语声中对宠儿说:
    “看来,你对你的勃拉什维尔不是很痴心吗?”
    “我,我厌恶他,”宠儿用了同样的语调回答,重又拿起她的叉子。“他舍不得花钱。我爱着在我对面住的那个小伙子。那小子长得漂亮得很,你认得他吗?他很有做戏子的派头。我喜欢戏子。他一回家,他娘就说:‘呀!我的上帝!我又不得安静了。他要叫起来了。唉,我的朋友,你要叫破我的脑袋吗!’因为他一到家里,便到那些住耗子的阁楼上,那些黑洞里,越高越好,他在那里又唱又朗诵,谁知道他搞些什么!下面的人都听得见。他在一个律师家里写讼词,每天已能赚二十个苏了。他父亲是圣雅克教堂里的唱诗人。呀!他生得非常好。他已经爱我到这种地步,有一天,他看见我在调灰面做薄饼,他对我说:‘小姐,您拿您的手套做些饼,我全会吃下去。’世界上只有艺术家才会说这样的话。听!他生得非常好。我已要为那小白脸发疯了。这不打紧,我对勃拉什维尔还是说我爱他。
    我多么会撒谎!你说是吗?我多么会撒谎!”
    宠儿喘了口气,又继续说:
    “大丽,你知道吗?我心里烦得很。落了一夏季的雨,这风真叫我受不了,风又熄不了我心头的火,勃拉什维尔是个小气鬼,菜场里又不大有豌豆卖,他只知道吃,正好象英国人说的,我害‘忧郁病’了,奶油又那么贵!并且,你瞧,真是笑话,我们竟会在有床铺的房间里吃饭,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这时,有几个人唱着歌,其余的人都谈着话,稀里哗啦,也不分个先后,到处只有一片乱嘈嘈的声音。多罗米埃开口了:“我们不应当胡说八道,也不应当说得太快,”他大声说,“让我们想想,我们是不是想要卖弄自己的口才。过分地信口开河只能浪费精力,再傻也没有了。流着的啤酒堆不起泡沫。先生们,不可性急。我们吃喝,也得有吃喝的气派。让我们细心地吃,慢慢地喝。我们不必赶快。你们看春天吧,如果它来得太快,它就烧起来了,就是说,一切植物都不能发芽了。过分的热可以损害桃花和杏花。过分的热也可以消灭盛宴的雅兴和欢乐。先生们,心不可热!拉雷尼埃尔①和塔列朗的意见都是这样。”
    一阵震耳欲聋的反抗声从那堆人里发出来。
    “多罗米埃,不要闹!”勃拉什维尔说。
    ‘打倒专制魔王!”法梅依说。
    “蓬巴达②!蓬彭斯③!彭博什④!”
    “星期日还没完呢。”法梅依又说。
    “我们并没有乱来。”李士多里说。
    “多罗米埃,”勃拉什维尔说,“请注意我的安静态度。”
    “在这方面,你算得是侯爷。”
    这句小小的隐语竟好象是一块丢在池塘里的石头。安静山⑤侯爵是当时一个大名鼎鼎的保王党。蛙群全没声息了。
    ①拉雷尼埃尔(GrimoddelaReynière),巴黎的烹调专家,著有食谱。
    ②蓬巴达(Bombarda),酒家。
    ③蓬彭斯(Bombance),盛筵。
    ④彭博什(Bambocbhe),荷兰画家。
    ⑤“安静山”(Montcalm)和上面勃拉什维尔所说的“我的安静”(moncalme)同音。
    “朋友们,”多罗米埃以一个重获首领地位的人的口吻大声说,“安静下来。见了这种天上落下来的玩笑也不必太慌张。凡是这样落下来的东西,不一定是值得兴奋和敬佩的。隐语是飞着的精灵所遗的粪。笑话四处都有,精灵在说笑一通之后,又飞上天去了。神鹰遗了一堆白色的秽物在岩石上,仍旧翱翔自如。我毫不亵渎隐语。我仅就它价值的高下,寄以相当的敬意罢了。人类中,也许是人类以外,最尊严、最卓越和最可亲的人都说过隐语。耶稣基督说过一句有关圣彼得的隐语。摩西在谈到以撒、埃斯库罗斯、波吕尼刻斯时,克娄巴特拉在谈到屋大维时也都使用过隐语。还要请你们注意,克娄巴特拉的隐语是在亚克兴①战争以前说的,假使没有它,也就不会有人记得多临城,多临在希腊语中只是一个勺而已。这件事交代以后,我再回头来说我的劝告词。我的弟兄们,我再说一遍,即使是在说俏皮话、诙谐、笑谑和隐语时,也不可过于热心,不可嚣张,不可过分。诸位听我讲,我有安菲阿拉俄斯②的谨慎和恺撒的秃顶。即使是猜谜语,也应当有限度。这就是拉丁话所谓的Estmodusinrebus。即使是饮食,也应当有节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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