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向着等在那儿的汽车赶去。
阿黛莉姬-马普将史达琳的信件和半块芒滋糖果放在了她床上。马普已经入睡。
史达琳拎着她的手提式打字机来到楼下的洗衣房,她把打字机放到叠衣服的架子上,卷上一组复写纸。在坐车回昆迪可的路上她已经将有关埃里伯斯-奥多拉夜蛾的基本情况在脑子里组织子了,所以很快就打了出来。
接着她将那块芒滋糖果吃了,又给克劳福德写了一份备忘录,建议他们从两方面反复核查:一方面查昆虫学出版物的电脑化邮寄目录;另一方面查联邦调查局已知犯罪分子的档案,查距离绑架地点最近的城市里的档案,还要查大戴德市、圣安东尼奥和休斯敦这些蛾子分布最广的地区里重罪犯和性犯罪分子的档案。
还有一件事,她还得再次提出来:我们问问莱克特医生,他为什么认为凶犯要开始剥人头皮。
她将文件送给值夜班的警官后就倒到了舒适的床上,白日里人的说话声依然在悄悄地响着,比睡在房间对面的马普的呼吸声还要轻细。茫茫的黑幕上,她看到了那只蛾子聪慧的小小的脸。它那双闪光的眼睛曾看到过野牛比尔。
史密森博物馆留给她的是极度兴奋过后的一种巨大的怅惘,从这怅惘里生出了她这一天最后的思绪,也是她这一天的终曲:找遍这个荒诞的世界,这半个此刻己是暗夜的世界,我也一定要将那个靠吃眼泪活着的东西捕获!
在田纳西州的东孟菲斯,凯瑟琳-贝克-马丁和她最好的男朋友正在他公寓里一边看电视里播放的一部新影片,一边一口口吸着装满了大麻的大麻叶烟筒。插播的商业广告越来越长,间隔却越来越短。
“我饿得慌,你想吃点爆玉米花吗?”她说。
“我去拿,把你的钥匙给我。”
“坐着别动。反正我要去看看妈妈是否有电话来过。”
她从长沙发上爬了起来,个子高高的一个年轻女子,骨骼大,肉滚滚,几乎有些笨重,脸蛋儿倒端庄俊美,满头干净的头发。她从咖啡茶几下找到了自己的鞋子,走了出去。
二月的黄昏与其说是寒冷,还不如说是陰冷。从密西西比河飘来的一股薄雾在这大停车区上空齐胸高的地方悬浮着。她看到残月当头,灰灰的;暗暗的,犹如一弯骨白色的鱼钩占举头望去,她感到一丝头晕目眩。她开始穿越停车场,把稳脚步朝二百码以外自己家的前门走去。
那辆褐色的厢式载重汽车就停在她家公寓附近,四周是一些旅宿汽车和拖车,拖车上放着摩托汽艇。她之所以注意到那辆厢式载重车,是因为它很像经常从她母亲那儿给她运来礼物的邮递卡车。
她从那辆车旁边走过时,一盏灯在雾中亮了起来。这是一盏带灯罩的落地灯,立在车后的柏油地上。灯下面是一把填塞得厚厚的扶手椅,上面罩着红花图案的印花棉布,那大红花朵在雾中十分耀眼。两件东西倒像是展览室中陈列着的一对成套家具。
凯瑟琳,贝克-马丁好几次眨眨眼,却继续在走着。她想到虚幻这个词,怪就怪那根大麻叶烟枪。她还好。有人在搬进搬出。进。出。在这斯通亨奇花园住宅区,永远有人在搬来搬去。她公寓里的窗帘动了一下,她看到她那只猫在窗沿上,一会儿把身子弯成弓形,一会儿又用身子的侧面去顶窗子玻璃。
她准备好了钥匙,开门之前又回头看了一下。一个男人从那汽车的后面爬了出来。借着灯光,她看到这人的一只手上了石膏,手臂用悬带吊着。她进屋将身后的门锁上。
凯瑟琳-贝克-马丁在窗帘那儿来回地看,她看见这男人在想办法将那把椅子放进车子的后部去。他用他那只好手抓牢椅子,再设法用膝盖去顶。椅子翻了下来。他将它扶正,恬恬手指去擦停车场上的脏物沾到印花棉布上的一处污点。
她走了出来。
“帮你一把吧。”她的调子把握得正正好——就是帮忙,没别的。
“你肯帮忙?多谢了。”声音怪怪的,紧张不自然。不是当地口音。
落地灯从底下照着他的脸,将他的五官照扭曲了,可她还是看清楚了他的身体。他穿着一条熨得平平整整的卡其布裤子,上身套着一种羚羊皮衬衫,没扣扣子,露出长着斑斑点点的胸膛。他的下巴和双颊上都没有毛,光滑如女人一般,颧骨上面的两只眼在灯影里仅仅如两颗豆,放射出细细的光。
他也看了看她,对此她很是敏感。只要她一靠近男人,男人们常常会惊讶于她硕大的身材,有些只是不怎么露声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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