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120)

2025-10-09 评论

    “你们两个怎么了,是在开玩笑吗?”拉祖米欣终于高声叫喊起来。“你们在互相愚弄,是不是呢?你们坐在这儿,互相开玩笑!你是认真的吗,罗佳?”
    拉斯科利尼科夫向他抬起几乎是神情忧郁的、苍白的脸,什么也没回答。与这张神态安详而又忧郁的脸相比,波尔菲里那种毫不掩饰、纠缠不休、惹人恼怒而且很不礼貌的尖酸刻薄态度,让拉祖米欣觉得奇怪。
    “唉,老兄,如果这当真是严肃认真的,那么……你说,这并不新鲜,和我们看到和听到过上千次的那些议论完全相像,这话当然是对的;不过,使我感到恐惧的是,所有这些议论中真正新奇,——也是真正属于你一个人的观点,就是,你毕竟同意,凭良心行事,可以不惜流血,请原谅我,你甚至是那么狂热……这样看来,这也就是你那篇论文的主要思想了。要知道,凭良心行事,不惜流血,这……照我看,这比官方允许的流血,比合法的允许流血还要可怕……”
    “完全正确,是更可怕,”波尔菲里附和说。
    “不,你发挥得过火了!错误就在这里。我要看看这篇文章……你发挥得过火了!你不可能这样想……我一定要看看这篇文章。”
    “文章里根本没有这些东西,那里只有一些暗示,”拉斯科利尼科夫说。
    “是这样的,是这样的,”波尔菲里有点儿坐立不安了,“现在我差不多算是明白您对犯罪的看法了,不过……请原谅我纠缠不休(我太麻烦您了,自己也感到很不好意思!)——您要知道:刚才您消除了我对两类人会混淆不清的担心,不过……还是有各种实际情况让我感到担忧!万一有这么一个人,或者是青年人,认为他就是莱喀古士或穆罕默德……——当然是未来的,——而且要为此消除一切障碍……说他要远征,而远征需要钱……于是着手为远征弄钱,……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扎苗托夫突然在他那个角落里噗嗤一声笑了。拉斯科利尼科夫连看也没去看他。
    “我必须同意,”他沉着地回答,“的确会有这种情况。愚蠢的人和爱虚荣的人尤其容易上当;特别是青年。”
    “您瞧,那么怎么办呢?”
    “事情就是这样,”拉斯科利尼科夫冷笑了一声,“这不是我的过错。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永远如此。瞧,他(他朝拉祖米欣那边点了点头)刚刚说,我允许流血。那又怎样呢?流放,监狱,法院侦查员,苦役,这一切使社会得到充分的保障,——有什么可担心的呢?请你们去寻找盗贼吧!”
    “好吧,如果我们找到呢?”
    “那是他罪有应得。”
    “您的话是那么合乎逻辑。好吧,那么他的良心呢?”
    “他的良心关您什么事?”
    “是这样,出于人道主义的考虑。”
    “有良心的人,如果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就会感到痛苦。
    这就是对他的惩罚,——苦役以外的惩罚。”
    “那么,那些真正的天才,”拉祖米欣皱起眉头,“那些有权杀人的人,即使杀了人,也完全不应该感到痛苦吗?”
    “为什么要用应该这个词呢?这儿既没有允许,也没有禁止。如果怜悯受害者,那就让他痛苦去吧……对于一个知识全面、思想深刻的人,痛苦是必然的,既有精神上的痛苦,也有肉体上的痛苦。我觉得,真正的伟人应该觉察到人世间极大的忧虑,”他突然若有所思地补充说,用的甚至不是谈话的语气。
    他抬起眼来,沉思地看了看大家,微微一笑,拿起帽子。与他不久前进来的时候相比,现在他是过于平静了,他感觉到了这一点。大家都站了起来。
    “嗯,您骂我也好,不骂也好,生气也好,不生气也好,可我还是忍不住,”波尔菲里-彼特罗维奇最后又说,“请允许我再提一个小小的问题(我实在是太麻烦您了!),我只想谈谈一个没有多大意思的想法,只不过是为了不致忘记……”
    “好的,请谈谈您的想法吧,”神情严肃、面色苍白的拉斯科利尼科夫站在他面前等着。
    “要知道……真的,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才比较恰当……这个想法太模糊了……是心理上的……是这样,您写那篇文章的时候,——要知道,嘿,嘿!不可能不认为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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