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78)

2025-10-09 评论

    管院子的皱起眉头,疑惑地上上下下打量拉斯科利尼科夫。
    “您是什么人?”他语气更加严厉地问。
    “我是罗季昂-罗曼内奇-拉斯科利尼科夫,以前是大学生,住在希利的房子里,就在这儿的一条小胡同里,离这儿不远,十四号房间。你去问问管院子的……他认识我。”拉斯科利尼科夫说话的时候,神情有点儿懒洋洋地,若有所思,他没有转过脸去,一直凝神注视着渐渐暗下来的街道。
    “您为什么到那套房子里去?”
    “去看看。”
    “那里有什么好看的?”
    “把他抓起来,送到警察局去吧?”那个小市民突然插进来说,可是马上就住了声。
    拉斯科利尼科夫回头斜着眼睛瞅瞅他,把他细细打量了一下,还是那么轻轻地、懒洋洋地说:
    “咱们走吧。”
    “带他走!”小市民鼓起勇气接住话茬说。“他为什么老是想着那件事,是不是心里有鬼,啊?”
    “他是不是喝醉了,只有上帝知道,”那个工人嘟嘟囔囔地说。
    “您有什么事?”管院子的又高声叫嚷,他当真发火了。
    “你干吗纠缠不休?”
    “您怕去警察局?”拉斯科利尼科夫讥讽地对他说。
    “怕什么?你干吗纠缠不休?”
    “无赖!”那个女人喊了一声。
    “跟他扯什么,”另一个管院子的大声囔,这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穿一件厚呢上衣,敞着怀,腰带上挂着一串钥匙。
    “滚!……当真是个无赖……滚!”
    他一把抓住拉斯科利尼科夫的肩膀,猛一下子把他推到了街上。拉斯科利尼科夫几乎跌了个倒栽葱,但是没有倒下去,他挺直了身子,默默地望了望那些看热闹的,于是往前走去。
    “这人真怪,”那个工人说。
    “如今人都变得古怪了,”那个女人说。
    “还是该把他送到警察局去,”那个小市民加上一句。
    “不用理他,”那个身材魁梧的管院子的人毅然决然地说。
    “完全是个无赖!看得出来,他就是要找碴儿,你一理他,就摆脱不了了……我们知道这种人!”
    “那么,去,还是不去?”拉斯科利尼科夫想,一边在十字路口马路当中站下来,朝四下里望望,仿佛在等待什么人说出最后一句具有决定意义的话。可是哪里都没有反应:一切都像他脚下的石头一样死气沉沉,寂静无声,只是对于他一个人来说,是死气沉沉的,只是对于他一个人……突然,远处人声嘈杂,离他二百步远,街道尽头,可以看到,在愈来愈浓的黑暗中有一群人,他听到了谈话声,呼喊声……人群中停着一辆马车……微弱的灯光在街道中闪闪烁烁。“这是怎么回事?”拉斯科利尼科夫往右一拐,朝人群那里走去。他仿佛要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想到这里,不禁冷笑一声,因为关于去警察局的事,大概已经作出了决定,他清醒地知道,一切立刻就要结束了——

    街道当中停着一辆十分考究、显然是老爷们坐的四轮马车,车上套着两匹灰色的烈马;车上没有乘客,车夫也已经从自己座位上下来,站在一旁;有人拉住马的笼头。四周挤了一大群人,站在最前面的是几个警察。其中一个警察提着盏点亮的提灯,弯着腰,用提灯照着马路上车轮旁边的什么东西。大家都在谈论,叫喊,叹息;车夫似乎感到困惑不解,不时重复说:
    “真倒楣!上帝啊,真倒楣啊!”
    拉斯科利尼科夫尽可能挤进人群,终于看到了那个引起骚乱和好奇的对象。地上躺着一个刚刚被马踩伤的人,看来已经失去知觉,那人穿得很差,但衣服却是“高贵的”,浑身是血。脸上、头上鲜血直淌;脸给踩坏了,皮肤撕破了,已经完全变了样,看得出来,踩得不轻。
    “天哪!”车夫数数落落地哭着说,“这可叫人怎么提防啊!要是我把车赶得飞快,要么是没喊他,那还可以怪我,可是我赶得不慌不忙,不快不慢。大家都看到的:别人怎样赶,我也怎样赶。喝醉的人不能点蜡烛——这大家都知道!……我看到他穿马路的时候摇摇晃晃,差点儿没有跌倒,——我对他喊了一声,又喊了一声,再喊一声,还勒住了马;他却径直倒到了马蹄底下!是他故意的吗,要么是他已经喝得烂醉了……马还小,容易受惊,——它们猛一拉,他大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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