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兄弟(169)

2025-10-09 评论

    米卡又看了看他的手。
    “那是血,费尼娅,”他带着奇怪的神情望着她说,“那是人的血。可是上帝,这又是为了什么呢!不过……费尼娅,……有这么一道围墙,”他望着她,好象对她说出一个谜语似的,“一道高高的围墙,样子很可怕,但是……明天黎明,‘太阳升起’的时候,米卡就会跳过这道围墙。……费尼娅,你不明白那是什么样的围墙,但是不要紧,反正一样,明天你就会听到,而且全都会明白的。……现在再见吧!我不想去妨碍人,我会自己走开,我还能够自己走开。好好活下去吧,我的心肝,……你爱过我一小时,那就请你永远记住米钦卡-卡拉马佐夫吧。……她是老管我叫米钦卡的,你记得么?”
    他说完这些话,就突然走出了厨房。费尼娅觉得他出去时的这副神气,几乎比他刚才冲进来,扑到她身上时还要使她害怕。
    整过了十分钟,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来到了刚才他押手枪的那个青年官员彼得-伊里奇-彼尔霍金家里。已经八点半钟,彼得-伊里奇在家喝了茶,刚刚重新穿好上衣,准备出门到“京都”酒店去打一会台球。米卡正好在门口遇见了他。他一看见米卡和他那血污狼藉的脸,惊叫了一声。
    “天啊!您这是怎么啦?”
    “是这样的,”米卡迅速地说,“我来赎我的手枪,拿钱来了。真是感谢得很。我很忙,彼得-伊里奇。请你快些。”
    彼得-伊里奇愈加感到惊奇起来:他忽然在米卡的手里看到一大把钱,更主要的是谁也不会象他这样把一大把钱在手里攥着,而且就这样走了进来。他把一整叠钞票全攥在右手里,手一直伸在前面,就好象给人家看似的。年青官员的小男仆曾在前屋里遇见米卡,事后回忆说,他就是这样手里握着钱径直走进屋里来的,可以想见,他在街上的时候也是这样右手握着钱伸在前面一直走来的。钞票全是花花绿绿一百卢布一张的。他用沾满血的手攥着。后来有关的人很晚才问起彼得-伊里奇:一共有多少钱;他回答说当时很难一眼就估计出来,也许是两千,也许是三千,但总之是很大的一叠,“厚厚的”。他事后还作证说,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自己当时“也好象完全是神不守舍的样子,但并不是喝醉,却似乎有点欢喜若狂,非常心不在焉,同时却又好象在那里聚精会神地想着,在那里思索着什么,而又拿不定主意。他很匆忙,回答别人的问话时很生硬,很古怪,有时候似乎并不发愁,却反而显得很快乐”。
    “您究竟怎么啦?您现在究竟是怎么啦?”彼得-伊里奇又大声嚷着,惊奇不已地打量着客人,“您怎么会这样浑身是血?是摔倒了么?您看看!”
    他抓住他的胳膊肘把他拉到镜子面前。米卡看到他的血污狼藉的脸,哆嗦了一下,恼火地皱紧了眉头。
    “唉,见鬼;这还不够受呀!”他恨恨地嘟囔了一句,把钞票从右手迅速地换到左手,慌乱地从口袋里抽出手帕来。但手帕上也全是血(他就是用这块手帕擦格里戈里的头和脸的),几乎没有一块白的地方,不但已经干了,而且还粘结成一团,简直打不开来。米卡恨恨地把它扔在地上。
    “唉,真见鬼!您有没有抹布什么的,……擦一擦,……”
    “这么说您只是沾来的血,并没有受伤?那您最好还是洗一洗。”彼得-伊里奇回答说,“那里有洗脸盆,我来给您淋水。”
    “洗脸盆么?那好,……不过这东西放在哪儿呢?”他显出古怪的不知所措的神气让彼得-伊里奇看他那一叠一百卢布的钞票,还用询问的神气望着他,好象应该由彼得-伊里奇来决定他怎样处置自己的钱似的。
    “放在口袋里,或者放在桌上,丢不了。”
    “放在口袋里?对,放在口袋里。这很好。……哦不,您瞧,这全是无聊!”他大声说,似乎忽然集中了精神。“您瞧,我们应该先办正事,那对手枪请您还给我,这是给您的钱,……因为我很需要,很需要,……可时间,时间一点也没有。……”
    他从那叠钞票里拿出上面的一张一百卢布的钞票,递给官员。
    “可是我找不出那么些钱呀,”官员说,“您没有小一点的票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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