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米卡同彼得-伊里奇到小铺的时候,看见门前已预备好了一辆三套车,车上盖着毯子,马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铃铛,车夫安德列正候着米卡。店里差不多已经把一木箱的货物完全“配齐”了,只等米卡一来就准备钉上箱子,装上马车。彼得-伊里奇感到很诧异。
“怎么你连三套马车也准备妥了?”他问米卡。
“我到你家里去的时候,遇见了安德列,就让他把车一直赶到铺子门前来。时间不能浪费!上回我是坐季莫费依的马车去的,这一次季莫费依已经‘嘘——’的一声,拉着一位女妖先走了。安德列,我们已经耽误得太久了么?”
“估计他只会比我早到一个钟头,也许还不到,至多一个钟头!”安德列连忙应声说,“是我给季莫费依套的车,我知道他是怎样走法的。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他们的走法不能跟我们的走法比,哪能象我们这么快。他们早到不了一个钟头的!”安德列热烈地抢着说。他是个年纪还不算老的马夫,淡褐色头发,瘦瘦的个子,穿一件束腰的长褂,左臂上搭着一件粗呢外套。
“假如只差一个钟头,我给你五十卢布的酒钱。”
“一个钟头的时间我是可以保证的,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嘿,也许不会让他先到半个钟头,更不用说一个钟头了。”
米卡虽然忙忙乱乱地张罗着,但是说话和吩咐的样子有点奇特,东拉西扯,毫无条理。说了前面,忘了后面。彼得-伊里奇觉得应当插手帮他安排一下。
“要四百卢布的东西,不能再少,要跟上次完全一样。”米卡吩咐着。“四打香槟酒,一瓶也不能少。”
“你为什么要这么多?要那么些干吗?慢着!”彼得-伊里奇叫了起来。“这是一箱子什么?都放了些什么?难道这里有四百卢布的东西么?”
正在忙着的伙计们立刻满脸陪笑地向他解释,在这第一个箱子里只有半打香槟酒和“各种需要先上的食品”,如冷盘菜,糖果,太妃糖等等。至于主要的“必需品”,和上次一样,弄好以后立刻单独用另外一辆专门的马车送去,也是套三匹马的,一定会准时赶到,“至多只比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晚到一小时。”
“不要过一小时,不许过一小时。太妃糖和牛奶糖尽量多放些。那里的姑娘们爱吃的。”米卡起劲地强调说。
“牛奶糖多些就多些吧。可你要四打香槟酒干什么?一打就够了!”彼得-伊里奇几乎生起气来。
他开始跟他们讲价钱,要他们开发票,争个不休。但结果也只省下了一百卢布。最后的结论是所供全部货品的价值不应当超过三百卢布。
“见你们的鬼去吧!”彼得-伊里奇仿佛突然醒悟了过来似的嚷着说,“这同我有什么相干?你尽管乱扔你的钱去吧,既然是白挣来的!”
“到这里来,经济学家,到这里来,别生气。”米卡把他拖进了店铺的后屋里。“他们马上会给我们开一瓶来的,我们来喝它几杯。哎,彼得-伊里奇,我们一起去吧,因为你真是个可爱的人,我就爱这样的人。”
米卡在铺着一块肮脏桌布的小茶几旁的一张柳条椅子上坐了下来。彼得-伊里奇勉强安顿在他的对面,香槟酒马上送了过来。又问老爷们要不要吃蛎黄,“最好的蛎黄,刚刚运到的”。
“滚它的蛎黄,我不吃。什么东西也不要。”彼得-伊里奇近乎发火似的悻悻说。
“没有工夫吃蛎黄,”米卡说“也吃不下去。你要知道,好朋友,”他忽然感叹地说,“我从来就不喜欢这种乱七八糟毫无秩序的事。”
“谁喜欢呀!开三打香槟给乡下人喝,对不起,这真有点叫人冒火。”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那种最高的秩序。我心里就没有秩序,最高的秩序。……不过,……这一切反正都过去了,犯不着再去追悔。已经晚了,那就见它的鬼去吧!我整个一生就是乱七八糟毫无秩序,现在该恢复秩序了。我是在说俏皮话,对么?”
“你是在说胡话,不是俏皮话。”
“赞美世上最崇高的人,
赞美我心中最崇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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