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特别急着要及时赶到哥哥那里去。”阿辽沙支支吾吾说。
“对,对!您正好提醒了我!请问:什么是精神错乱?”
“什么精神错乱?”阿辽沙惊讶了。
“司法上的所谓精神错乱。只要是精神错乱,就一切罪都可以赦免。无论您做出什么事情,——立刻会赦免您的。”
“您说这个是指什么事?”
“是这样的:那个卡嘉……唉,她真是个可爱的、可爱的人,不过我怎么也摸不准她爱谁。前不久她在我家里,我一点口风也探不出来。加以她现在只跟我保持泛泛的关系,一句话,只问候问候我的健康,别的什么也不谈,甚至还用那么一副腔调。我就对自己说,随您的便吧,愿上帝保佑您。……哦,对了,现在再讲那个精神错乱:那位医生来了。您知道不知道,来了一位医生?您怎么能不知道,就是那个会诊治疯子的,本来是您请来的,哦,不是您,是卡嘉!全是卡嘉干的事!您看:一个人坐在那里,并不发疯,却忽然发生了精神错乱。他也有记性,也知道正在做什么事,但是他的精神错乱。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一定也是得了精神错乱的病。自从设立了新法院,立刻就弄明白了所谓精神错乱问题。这是新式法院的德政。这位医生到这里来过,盘问我那天晚上的情形,就是关于金矿的事情:意思是说那时候他是什么样子?既然一来就喊:钱呀,钱呀,三千卢布呀,拿三千卢布来,然后就忽然跑去杀了人,这怎么还不是精神错乱?他说,我不打算杀人,我并不打算杀人,却又忽然杀了人。就根据这种情况也会把他赦免的,就根据他本不想杀,却竟杀了人。”
“但是他并没有杀人呀。”阿辽沙多少有点不客气地插嘴说。他的心情越来越变得不安和不耐烦了。
“我知道,是那个老头子格里戈里杀的。……”
“怎么是格里戈里!”阿辽沙叫了起来。“是他,是他,就是格里戈里,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刚打了他,他躺倒了,可以后又爬起来,看见门敞开着,就跑进去,杀死了费多尔-巴夫洛维奇。”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呢?”
“就因为得了精神错乱。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打破了他的脑袋,他醒过来,就精神错乱了,跑去杀了人。他自己说没有杀,他也许不记得了。不过你瞧:最好是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杀的,那样要好得多。我虽然说是格里戈里,但是实际上是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杀的,一定是他,这样要好得多,好得多!我倒不是说儿子杀父亲是好事,我并不赞成,相反地,孩子应该尊重父母,但是假使是他,到底好些,那时您也不必哭,因为他的杀人是自己也不明白的,或者说全都明白,可是说不清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是的,他们应该饶恕他。这是合乎人道的,还可以借这事让人看到新式法院的德政。我本来不知道,其实听说早已经在实行了。等我昨天一知道,不由大吃一惊,想立刻打发人来请您。哦,要是他被赦免了,可以一直从法庭把他带到我这里来吃饭,我再去邀请些朋友,我们一同喝几杯酒,庆祝新式法院。我并不担心他会闹事,何况那时我要请来许多客人,要是他干出什么事情来,随时都能把他弄出去的。以后他可以在别的城里充任地方调解法官,或是别的什么职位,因为一个人自己遭受过不幸,就会比别人裁判得好些。主要的是现在有谁不是精神错乱呢?您呀,我呀,大家全有精神错乱症,要举例子有的是:一个人坐在那里唱小曲,忽然有点不高兴,就拿起手枪,把遇到的随便什么人杀死了,但是以后大家全宽恕了他。这事我刚刚从书报上读到过,所有的医生都证实了。现在医生们会证实的,他们会证实一切。您看,我的丽萨就得了精神错乱症,我昨天还为了她哭了一场,前天也哭过,今天才猜到她不过是犯了精神错乱症。唉,丽萨真使我生气!我以为她完全发疯了。她叫您来有什么事情?是她叫您来的,还是您自己来找她的?”
“对,是她叫我来的,我现在就要去见她。”阿辽沙坚决地站起身来。
“哎,亲爱的,亲爱的阿历克赛-费多罗维奇,也许最主要的问题就在这里。”霍赫拉柯娃太太大声说,忽然哭了。“上帝证明,我是诚心诚意把丽萨托付给您的。她瞒着母亲叫您来,这也没有什么。但是对不起,我可不能把我的女儿那么轻易地托给您的哥哥伊凡-费多罗维奇,虽然我仍旧认为他是最有骑士风度的青年人。可是您想想看,他忽然跑来见丽萨,我竟一点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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