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吓得跳了起来。阿辽沙自从父亲开始讲其他的母亲来时,就渐渐变了脸色。他脸发红,眼睛冒火,嘴唇哆嗦。……喝醉了的老人说得唾沫四溅,一点也没有觉察出来,直到发现阿辽沙身上忽然出现了某种很奇怪的现象,也就是忽然重复起跟他刚才所讲的“疯癫女人”完全相同的举动来。阿辽沙忽然从桌旁跳起来,和他母亲一模一样地两手紧握在一起,然后用手捂住脸,一下倒在椅子上,象被砍倒似的,并且忽然在歇斯底里地发作的一阵突如起来的、战栗的、无声的饮其中,全身剧烈地哆嗦起来。这种和他母亲异乎寻常地相象的情景,使老人特别吃惊。
“伊凡,伊凡!赶快给他喷水。这很象她,简直一模一样,和她母亲当时完全一样,你用嘴朝他喷水,我对那一位也是这么做的。他这是为了他的母亲难过,为了他的母亲……”他对伊凡叨唠着。
“据我想,他的母亲也就是我的母亲吧,您以为对不对?”伊凡带着愤怒的轻蔑心情突然发作品来。
老人看见他的冒火的眼光,哆嗦了一下。但这时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尽管只是一刹那的事:老人似乎确实忘记了阿辽沙的母亲就是伊凡的母亲。……
“怎么是你的母亲?”他莫名其妙地嘟囔着,“你这是干吗?你讲的是哪一个母亲?……难道她就是……哎呀,见鬼!她可不就是你的母亲么!哎呀,见鬼!这是一时的糊涂,从来还没有这样过,对不起,我还以为,伊凡……哈,哈,哈!”他住了口,一阵长时间的醉醺醺的、近于无意义的冷笑扭歪了他的脸。就在这一刹那间,外屋里忽然大声喧嚷起来,传来疯狂的喊声,门砰然地打开了,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闯进大厅里来。老人吓得跑到伊凡身旁。
“他要杀死我,他要杀死我!你不要让他,不要让他杀我!”他叫喊着,两手抓住伊凡-费多罗维奇衣服的下摆
紧随着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格里戈里和斯麦尔佳科夫也跑进了大厅。他们在外屋里就纠缠着他,不放他进来(这是因为前几天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就亲自下过命令)。格里戈里利用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闯进大厅时站下来向四周张望的机会,绕着桌子跑过去,把和外屋门相对的两扇通到内室去的门关上,站在关紧的门前,叉开两手,准备守卫门口,直到所谓流尽最后的一滴血为止。德米特里见了这情形,不止是喊嚷,甚至似乎尖叫起来,向格里戈里冲去。
“这么说,她在里面!把她藏在里面了!滚开,混蛋!”他想拉开格里戈里,但是格里戈里推开了他。德米特里气得无法自制,挥起拳头用全力打了格里戈里一下。老人象一堵墙似的倒了下去,德米特里跨过他的身子,抢进门里去。斯麦尔佳科夫正呆在大厅的另一头,脸色惨白,身体战栗,紧挨着站在费多尔-巴夫洛维奇身旁。
“她在这里,”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嚷着,“我刚才亲眼看见她拐弯朝着这座房子走来,只不过我没有追上。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刚才的“她在这里”这一声喊,在费多尔-巴夫洛维奇身上产生了不可思议的作用。他的全部惧怕都似乎突然消失了。
“抓住他,抓住他!”他咆哮起来,跟在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身后冲了出去。格里戈里这时已经从地板上爬起来,却还好象没有清醒过来似的。伊凡-费多罗维奇和阿辽沙跑去追父亲,从第三间屋内忽然传来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地板上,砸碎了;原来在大理石的木架上有一个大玻璃花瓶(不很值钱的),被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跑过时撞倒了。
“把他抓住,”老人喊叫,“救命呀!……”
伊凡-费多罗维奇和阿辽沙终于赶上了老人,用力把他拉回大厅来。
“你为什么追他!他真的会杀死你的!”——伊凡-费多罗维奇向父亲生气地嚷着说。
“伊凡,阿辽沙,那么说她一定在这里。格鲁申卡一定在这里,他说他亲眼看见她跑过来的。……”
他气都喘不上来了。他没指望格鲁申卡这时候会来,忽然听说她在这里,一下子使他的脑筋错乱了。他浑身打战,似乎发狂的样子。
“但是您自己看见她并没有来呀!”伊凡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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