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的组曲(57)

2025-10-09 评论

    检察官说到这里便停住了。
    楼梯发出倾轧声,野本刑警肥胖的身躯出现在走廊上。
    “鉴识科有了联络,可乐瓶上只有牧民雄的指纹,毒物是砒霜。”
    “这下就很清楚了。”检察官低语着。
    只剩下本人的指纹,表示已经将附着在上面的其他指纹都擦干净了。但是弄清楚了这一点,也等于又增加了一个新的难题。要从几乎到处都有贩卖的可乐中,找出谁在哪里买了这特定的一瓶,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他父亲怎么样了?”检察官问。
    “已经平静许多了,现在人在楼下。管理员夫妇觉得很难过,说今晚要帮民雄守灵,真是一对好夫妻;还有滨冈定子,也是个令人感动的女孩子。”
    “那女孩还在吗?”
    “在。说要跟男孩子的爸爸一起守灵,今晚不回家了。跟最近那些整天追着长得跟细菌一样、叫什么披头四的女孩子们,简直是天壤之别。就算是亲生女儿也没有那么乖巧了。”
    “她好像很喜欢过世的男孩吧?”
    “应该是吧。听说男孩子的爸爸曾经半开笑地跟管理员太太提起过,等小牧过了成人节【注】就要将定子娶回家,到时还要叫故乡的老婆过来一起生活。那女孩没有父母,现在工作的洗衣店是伯父家经营的。管理员太太很愤慨地表示,女孩根本就是被当作下人一样使唤。”
    【注】:满二十岁那年的一月十五日。
    “那女孩……”警部说,“或许很能理解小牧父亲的心情吧?”
    “我也这么认为。说起来,牧民雄是这些贫困、不幸的人们心中期待的小小梦想,而这个梦想却突然间就被夺走了……”
    悔恨再度在检察官的心中涌起。
    “下去看看吧。”检察官说。等到跟牧民雄的父亲见过面后,他打算立刻将少年的日记整个读过一边。或许没能从少年嘴里问出的线索,能从文字中找到端倪吧。
    三个人走下飘着线香味的楼梯。
    “想到在几个小时前,”走在最前面的警部说,“那个少年才走过这道楼梯,就觉得那一幕像是假的一样。”
    这句话也让检察官无言以对。
    3
    少年的父亲叫牧英三,出身于栃木市附近的某个农村。他在三年前来到东京,老家还有中风后卧床不起的妻子和年纪已经二十八岁的大女儿。
    因为家中没什么耕地,农事都交给女眷处理,英三便到大谷石的采石场工作。在宇都宫市城山町一带有将近八十多个采石场,都属于个人经营,作业几乎没有机械化,开采时用的工具就是十字镐和扁钻,挖采下来的石块则靠挑夫的肩膀送到卡车载运的地方。英三曾经是个能干的采石工人。
    当他的妻子阿正中风卧床之后,不幸又接连发生。由于其他工人的疏失,英三的右脚被十字镐敲伤,虽然伤势很快便痊愈了,但右脚从此就无法使力。别说是当采石工人,就连当搬石头的挑夫也有困难。
    透过朋友介绍,英三在三年前来到位于银座的大光大楼当警卫,当时就读国中二年级的儿子民雄和父亲一起上京。民雄靠着送报完成了国中学业,由于两边都有家用,必须多赚一些现金,即便是现在,他们的收入也大半寄回了老家。民雄的口头禅是希望能出人头地;而父母的心愿则是希望能看到女儿披上嫁衣。尽管生活贫困,一家四口的心意是相通的。
    扭曲着一张日晒黝黑的脸颊,英三说:“我再也不相信神了。为什么我们一家总是这么不幸呢?不如干脆也把我杀了算了……”
    检察官问:“你有没有感觉令郎最近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呢?”
    “我不知道,最近这四、五天我都没有看到民雄……。我上完夜班回来,他已经上班了,我们父子总是这样碰不上。我只是为了能多赚一点钱,因为上夜班的话,就有晚餐费和夜班津贴……”
    交谈间断之际,线香味从人群之中飘了过来。看来从这位悲伤至极的父亲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
    检察官看着英三搁在腿上的粗厚手指,指甲都发黑了,那就是大半生握着十字镐和扁钻过生活的男人的一双手。而这双手已没有机会抱自己的孙子了。到底是谁夺走了他的希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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