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116)

2025-10-09 评论

    我莫名其妙地站在房间中央,张大了嘴,一会儿看着马斯洛博耶夫,一会儿看着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她那份得意劲儿已变成了无上的幸福。
    “这是怎么回事,马斯洛博耶夫?难道你今晚请客?”我终于不安地叫起来。
    “不,就你一个人,”他庄重地回答。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我指着一样样冷菜),这里的东西足够一团人吃的?”
    “还有喝的--把主要的给忘了:还有喝的哩!”马斯洛博耶夫又加了一句。
    “这一切就为了我一个人?”
    “也为了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呀。这一切都是她精心安排的。”
    “哎呀,又来了!我早料到你会说这话的!”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脸一红,叫了起来,但丝毫没有失去她那副得意的神态。“替你体体面面地招待客人不好呀:又是我不
    对!”
    “一大早,你想呀,一大早,听说你晚上要来,她就忙开了,那份愁呀……”
    “又瞎掰了。根本不是从一大早,而是从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你一回来就对我说;他要来作客,待一晚上……”
    “这话您听错啦,您哪。”
    “根本没听错,你就是这么说的。我从来不撒谎。为什么不能欢迎客人?老这么待着,谁也不上咱家来,可咱们啥都有呀。也让各位嘉宾看看,咱们跟大家一样,日子过得也
    蛮好嘛。”
    “最要紧的是让大家都知道,您是一位非常能干的主妇,善于治家,”马斯洛博耶夫加了一句。“你想想,老同学,我作了什么孽竟落到了这地步。硬让我穿上一件荷兰衬衫
    ,还给我钉上了领扣和袖扣,穿上中国布鞋,中国长袍,还硬给我梳了头,抹了发蜡:香柠檬油,您哪;她还想给我喷上水:法国的,我实在受不了啦,起来造反,摆了摆做男人
    的威风……”
    “根本不是香柠檬油,而是一种最好的法国发蜡,装在彩绘的瓷瓶里!”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满脸通红地接口道,“您倒给评评理,伊万彼得罗维奇,既不让去剧院,
    也不让去跳舞,那儿也不让去,就知道送我衣服,我穿上衣服给谁看呀?打扮好了,只能一个人在屋里走来走去。前些日子求爷爷告奶奶的,总算说动了他,已经完全准备好了,
    要上剧院去看戏了;我刚转过身去别胸针,他就跑到酒柜旁:一杯又一杯地喝了个酩酊大醉。只好留下来不去啦。没一个人,没一个人,没一个人到我们家来作客;仅仅在上午,
    有那么几个人来办事必得把我轰出去。然而茶炊呀,茶具呀,我们都有,茶杯也是上好的--全是人家送的。也有人给我们送吃的来,几乎只有酒要花钱买,还有发蜡什么的,至
    于那边的冷菜--大肉丸子呀,火腿呀,还有糖果吁,那是为您买的……哪怕让人家来看看咱们是怎么生活的呢!我足足想了一年:一旦来了客人,真正的客人,我们就把这些东
    西全拿出来,好好招待一下:听到人家夸你,自己心里也乐不是;至于给这傻瓜抹了点发蜡,他还不配呢;他就配上上下下总是脏兮兮的。您瞧他身上穿的那长袍,人家送的,他
    配穿这样的长袍吗?他最要紧的事是先喝个烂醉。瞧着吧,他一定先请您喝酒。”
    “那有什么!不过倒也言之有理;干,万尼亚,先喝红的和白的,然后再神清气爽地喝其他酒。”
    “哼,我早料到啦!”
    “您放心,萨申卡①,我们会喝茶的,对上白兰地,为您的健康干杯!”
    “哼,果不其然!”她举起两手一拍,叫道。“这茶是东方的,六卢布一磅,前天有个商人送给我们的,可他喝茶还要对上白兰地。您别听他的,伊万彼得罗维奇,我这就
    给您倒茶……您会看到的,会亲自看到的,这茶多好呀!”
    于是她就在茶炊旁张罗起来。
    他们显然打算让我在这里待一晚上。亚历山德拉谢苗诺芙娜盼望客人来已经盼了整整一年了,现在准备在我身上大展宏图,竭尽好客之道。这一切都为我始料所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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