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127)

2025-10-09 评论

    ①后来的好运气:英国谚语,“最后的有运气,脏土里捡便士。”
    “俺是戴着白帽子①下生的,水里淹不死俺,大约别的法子也毁不了俺吧?”克锐开始心活起来,补充了一句说。
    ①白帽子:一种白色的薄膜,有的小孩下生的时候,长在头上。英国人以为带这东西下生的小孩有好运气,并且认为它有一种水淹不死的魔力,所以从前做水手的,往往买来带在身上。
    弄到后来,克锐到底放下了一个先令;抓彩就开了头儿,骰子就轮流起来。轮到克锐的时候,他用一只颤抖的手把骰子盒儿拿起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一摇,放下一看,却掷出一副“大对子”来。别的人有三个摇出了平常的“小对子”,其余的人摇的都是“点儿”。
    “我早就说这位看着就像一个赢家么,”那位小贩子恭敬有礼地说,“拿去吧,先生,这件袍子料儿是您的了。”
    “哈,哈,哈!”费韦笑着说。“这真是他妈俺头一回看见的怪事!”
    “是俺的啦?”克锐怔怔地瞪着他那双枪靶式的眼睛说。“俺——俺也没有大闺女,也没有小媳妇儿,俺连个寡妇老婆还没有哪,俺弄了这个去,别人不要笑话俺吗,老先生?俺起先只顾凑个趣儿,哪里想到这一层哪。俺一个正经人,怎么好把女人的衣裳放在俺睡觉的屋子里哪?”
    “拿去吧,别嘀咕啦,”费韦说。“不为别的,只为取个吉利儿也好哇。你那副瘦样子,手里空着的时候没有女人喜欢,现在有了东西了,也许就有女人喜欢了。”
    “收起来吧,应当的,”韦狄说,原先他悠闲地老远站着看他们。
    于是那件衣料就从桌子上拿开,大家就开始喝起酒来。
    “哈,真是的!”克锐一半自言自语地说,“真没想到俺生来就有这样的好运气,可一直等到这阵儿才知道!这些骰子真是奇怪的东西——大家都叫它管着,它自己可又叫俺管着!经过这一回,俺敢保再什么也不用怕啦。”他把骰子很爱护的样子一个一个地玩弄。“俺说,先生,”他像对韦狄说体己话的样子低声说,那时韦狄正站在他左边,“你不知道,俺这儿正给你的一个亲人带了一些好东西哪,俺要是能把俺这赢钱的好运气利用一下,俺就能给她弄许多许多钱。”他一面说,一面把一只装基尼的靴子轻轻地跺了跺。
    “你这话怎么讲?”韦狄说。
    “俺这是件不能乱说的事儿。啊,俺这阵儿该走啦。”他很焦灼的样子,朝着费韦看去。
    “你要上哪儿去?”韦狄问。
    “俺要上迷雾岗去。俺要上那儿去见朵荪太太——没有别的。”
    “我也要上迷雾岗去接韦狄太太。咱们可以一块儿走。”
    韦狄于是沉思起来,跟着脸上就露出若有所悟的神气。原来姚伯太太不肯交给他的东西,是给他太太的钱哪。“然而她却肯信这小子,”他自己对自己说。“为什么太太的东西就不能也是丈夫的?”
    他叫店里的小伙计把他的帽子给他拿来了以后,就对克锐说:“现在,克锐,我已经停当了。”
    克锐转身要离开那个屋子的时候,带着胆小含羞的样子对韦狄说:“韦狄先生,你把里面藏着俺的运气那些小怪东西借给俺自己练一练好不好?”同时带出欲有所求的样子来,往放在壁炉搁板上的骰子和骰子盒看去。
    “当然没有什么不好,”韦狄满不在乎地说,“那不过是一个小伙子用刀子一刻就成的东西,一个钱都不值的。”于是克锐就走回去,偷偷摸摸地把骰子装在口袋儿里。
    韦狄把门开开,往外看去。那天夜里,地上暖洋洋,天上云漫漫。“哎呀!这么黑,”他接着说。“不过我想咱们还能看得见路吧。”
    “咱们要是走迷糊了,可就糟糕了,”克锐说,“只有点一个灯笼,才能敢保不出盆儿。”
    “那么咱们就来一个灯笼好啦。”于是他们就把马棚里用的灯笼拿来点着了。克锐拿起他的衣服料儿,两个一齐起身往山上走去。
    屋里那些人,都说起闲话来,说了一会儿,他们的注意一时忽然转到壁炉的暖位里。原来那个壁炉很大,并且像爱敦荒原上许多壁炉那样,除了它本来应有的空地方以外,炉柱之间,还有一个坐位,缩进墙壁里面,可以容纳一个人坐在里面而完全叫别人看不见,不过那得像现在以及整个的夏天那样,炉里没有火照着才成。那时只见那个墙洞里,有一件孤零零的东西,伸到桌子上烛光所及的地方。那是一个泥烟袋,它的颜色有点儿发红。屋里那些人,本是听见烟袋后面那个人发出借火的声音来,才看见那儿有这么一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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