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没来得及领会她的话,她就从车上跳下去了。跟着文思摘下灯笼,也跟在她后面从车上跳了下去。“我给你抱着小孩儿好啦,太太,”他说。“你一定压得累的慌了。”
朵荪先迟疑了一会儿,才把小孩儿交到文恩手里。“可别挤着她,德格!”她说。“也别把她的小胳膊窝了;你就这样把斗篷罩着她,好别叫雨点儿打到她脸上。”
“好啦,你放心吧,”文恩诚恳地说。“照你这样一说,那就仿佛是,我不管属于你的什么,都能粗心大意,给你损伤毁坏的了!”
“我这不过是说恐怕你偶然不留神损伤了就是了,”朵荪说。
“小娃娃倒是没淋着,你可淋的够受的了,”红土贩子说,因为他去关车门加挂锁的时候,看见车里她站的那块地方上,都叫她的斗篷上滴下来的水珠儿湿了一圈儿。
朵荪跟着文恩,一左一右曲曲折折地躲着大一些的灌木丛,往前走去,文恩有的时候还站住了脚,把灯笼用手挡住了,回过头去,看一看他们走到的地方在雨冢哪一面儿。因为他们要保住了正当的方向,就得正背着雨冢走才成。
“你敢保雨点儿打不到孩子身上吗?”
“完全敢保。我可以问一问,你这个小小子儿有多大了吗,太太?”
“小小子儿!”朵荪含着责问的意思说。“无论谁都能只要一看就比你明白。人家是姑娘,差不多快两个月了。现在离客店还有多远?”
“一英里的四分之一多点儿。”
“你可以走得再快一点儿吗?”
“我怕你跟不上。”
“我恨不得一步就到了才好。啊,看见客店的窗户里射出来的亮光了!”
“那不是从客店的窗户里射出来的。据我的拙见,那是一盏小马车的车灯。”
“哦,”朵荪带着绝望的样子说。“我恨不得我早就到了那儿才好——你把孩子给我吧,德格——你现在可以回去了。”
“我一定得把你一直地送到家,”文恩说。“在那个亮光和咱们中间,有一块烂泥塘,要是我不带着你绕过那儿,那你会陷到那里面去的,一直地陷到脖子那么深。”
“可是那个亮光是从客店里发出来的,客店前面又并没有烂泥塘啊。”
“不对,那个亮光在客店下面二三百码哪。”
“不要管啦,”朵荪慌慌张张地说。“朝着亮光走好啦,不要朝着客店走。”
“好吧,”文恩回答说,同时按照她的话,翻身朝着亮光走去。他过了一会儿才又说:“我很愿意你告诉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乱子了。我想你已经看了出来、我这人还可靠吧。”
“有些事情不能——不能说给——”说到这儿,她的心就跑到嗓子眼儿那儿去了,她就再说不出话来了——
韦狄八点钟看见了游苔莎在山上发出来的信号以后,就马上准备帮助她逃走,还满心盼望能和她一块儿去。他当时未免有点儿心慌意乱;他对朵荪说要出一趟门儿的态度,本身就很足以叫她发生疑心。朵荪上床躺下以后,他把几件应用的东西收拾起来,上了楼,开开了钱箱子,从那里面拿出一大宗钞票来:那本是他把将要到手的遗产从银行里抵押来的款子,预备作搬家的费用。
跟着他上了马棚和车房,把车、马和驾具都检查了一遍,看它们都适于作长途旅行,才放了心。他作这些事,差不多花费了半点多钟的工夫。等到他回到屋里的时候,他还以为朵荪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哪,并没想到她会跑到别的地方去。他叫马夫不必醒着等候,只说他要在凌晨三四点钟起身;因为三四点钟虽然有些出乎寻常,但是比起他们两个实际决定的半夜,还不至于那么不近情理;蓓口的邮船在一点和两点之间开,所以要午夜就赶到那儿。
后来到底一切都安静了,他除去等候时刻而外,就没有别的事了。自从他上一次跟游苔莎见了面以后,他心里的郁结就一直无论怎样都疏散不开,但是他希望,他现在所处的情况里总可以有用金钱救治得来的地方。把家产的一半拨归朵荪一生使用,这样不算不慷慨地对待了他那温柔的太太,同时跟另一个比较伟大的女人同其运命,对她献出他的侠义忠心,他自己已经使自己相信这种办法是可能的。他本来倒是很想一字不苟地牢牢遵守游苔莎的吩咐,把她送到她所要去的地方,就按照她的意思离开了她(如果那是她的意思的话);可是她对他的魔力越来越强烈;他预先想到,这种吩咐面对他们彼此渴想一同逃走的愿望会变成无用,他的心就怦怦地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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