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乡(65)

2025-10-09 评论

    ①东西;指教堂的钟而言。
    游苔莎那时正在饭厅里;只见那个饭厅实在更像一个厨房,地是石头铺的,壁炉暖位①张得很大。那时空气很沉静,她在那儿独自逗留那一会儿的工夫里,听见了谈话的声音,从烟囱一直传到她的耳朵里。她进了壁炉的内隅,一面听着谈话的声音,一面往上看着烟囱的四壁。只见四壁参差不齐,有许多孔穴,烟气就在四壁中间乱滚乱涌,一直往上冲到烟囱上面那块方形的夭空,外面的日光,也就从那儿淡淡地射到灰网上面,那些灰网缀在烟囱的四壁上,跟海草缀在礁石的缝儿里一样。
    ①壁炉暖位,旧式的壁炉,广大宽敞,像一个小屋子。炉里火旁,可以坐人,叫做壁炉暖位。现在的壁炉,已经变得很小了。
    她想起来了,柴垛隔烟囱不远,谈话的声音是由堆柴垛的工人那儿传来的。
    只听她外祖也和他们一块儿说起话来:“那小伙子永远不离老家才对。他父亲作的事情,他作起来,也一定最合适,他应该接著作下去。我不相信,现在这样一家子里老出新花样,会有什么好处。我父亲是当水兵的,所以我也当水兵,要是我有儿子,我也非让他去当水兵不可。”
    “他过去一直都是在巴黎待着的,”赫飞说。“人家告诉俺说,就在那儿,前些年他们把个国王的头砍下来了①。俺妈时常对俺讲那段故事。她老说:‘赫飞,那阵几俺还是个小姑娘哪。有一天过晌儿,俺正在家里给你姥姥熨帽子,只见牧师走进来对俺说,珍恩,他们把国王的头砍下来啦;以后还要出什么事,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①国王的头砍下来;指法国国王路易十六而言。一七八九年,法国第一次大革命发动,一七九三年,路易十六在断头台上处极刑。当时英国朝野上下。极为震动。
    “没过几时,我们中间有很多的人了,也和老天爷一样地知道,”老舰长格格地笑着说。“我那时还在童年哪,就因为那件事,在兵船的水线下过了七个年头——就在该死的凯旋兵船那个外科室里,眼看着那些折腿断胳膊的水兵,往后舱里抬。……啊,这小伙子住在巴黎。他给一个钻石商人当经理,或者那一类的事儿,是不是?”
    “不错,正是。他作的真是耀眼增光的大买卖,他妈对俺这么说来着——说到那些金钢钻儿,真是皇宫金銮殿一般。”
    “他离家的情况,俺记得很清楚,”赛姆说。
    “那小伙子作那样买卖太好了,”赫飞说。“在那儿卖金刚钻儿,比在这儿穷对付,可就天上差到地下去了。”
    “在那种地方作事,花销一定少不了吧?”
    “你说的是,实在少不了,”老舰长回答说。“不错,在那种地方,你花了许多许多的钱,还是也成不了酒囊,也成不了饭袋。”
    “他们都说克林-姚伯成了一个好念书的人了,对于事情总有顶别致的见解。俺想,这都是因为他上学上得早的毛病吧;那时那种学校,真不大像话!”
    “他对于事情,总有顶别致的见解?真的吗?”老头儿说。“唉,现在这年头儿,把小孩上学这件事重视得太过火儿啦!净是坏处。你只要碰到栅栏门的柱子和仓房的门,你就非看见那些小流氓在那上面涂的那些不像样子的话不可:一个女人,往往都羞得不好意思从那种地方过。要是没人教给他们写字,他们怎么就会涂那些坏话哪?他们的上辈儿,都不会干这种事,而那时的国家,反倒因而比现在好得多。”
    “俺觉得,舰长,游苔莎小姐脑子里从书本上学来的东西也不少吧,也赶上了这块地方上不论什么人啦吧?”
    “游苔莎小姐的脑子里,要是没有那么些胡思乱想的东西,也许于她倒好一些哪,”舰长简捷地说,说完了就走了。
    “俺说,赛姆,”老头儿走了以后,赫飞说,“游苔莎小姐和克林-姚伯,真是再好没有的一对儿了——是不是?要不是那样,你就把俺打死!他们两个都一点儿不错,同样心地细腻,都知书识字,又都心高志大——就是老无故意要造一对儿,也不能比这一对更合适呀。克林的门户,也和游苔莎的正相当。克林的爹是个庄稼人,那不含糊;可是咱们都知道,他妈可是个上等女人啊。俺只愿意他们两个能配成夫妻,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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